掛完婚紗照,濤子又擺弄了半天,才遞給我一根煙,哥倆在沙發上開始五吹六掄。這家夥摸到了我的車鑰匙,啪嗒挎在腰上,一臉暴發戶土財主的樣子,怎麼要都要不過來。
坐了會兒,掏出手機看了看,馬上十點了,我估摸著客廳那撥人差不多也酒意闌珊了,起身向濤子告辭。他見我要走,拉住我的胳膊就往客廳拽。
“爹!你跟人說一聲,明天婚車不用那輛桑塔納了。”剛進屋,濤子就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眾人抬頭瞅了瞅我倆,一臉懵懂,榮叔站起來,明顯有了幾分醉意:“臭小子,胡說什麼呢,這都定好了的!”
“邯哥買新車了,途觀,能買兩輛桑塔納了,我就用他的。”
話一出口,鴉雀無聲,大夥的眼光在我身上短暫停留後,都齊齊落在了我老爹的身上。
父親無酒不歡,逢酒必醉,這次也喝的八八九九了,他聞言也是一愣,隨後像要發言一樣,拘束地站了起來。
“對!就用我們家的車!這事兒我說了算!”
眾人一聽,一片喝彩,就差掌聲雷動,經久不歇了。
從濤子家出來,父親還不敢相信,一遍遍地問我是不是低頭走路撿到錢了,是不是一時糊塗挪用公款了,他根本不敢想象,我哪來那麼多錢,買得起那麼貴的車。
直到進了家門,看到了停在院子裏嶄新的車,他才顫顫巍巍摸了半天,用嘶啞的聲音自言自語道:不錯,不錯,我小子長本事了。
母親坐在炕沿上繼續納厚厚的鞋底,何玥百無聊賴玩著手機,見我攙著半醉的父親進門,母親微微皺眉,輕聲說道:“老何你又喝酒,每次都喝這麼多,醫生的話你都忘了?”
“俺爹他怎麼了?”我緊張地問道。
“酒精肝。”何玥頭都沒抬地說了句。
“爹你有酒精肝?那你怎麼還喝那麼多酒?知道這樣,我早把你拉回來了。”
我言語中有些埋怨,父親是個貨車司機,經常出門,每次回來總會整點酒把自己灌個半醉,道理上說,在農村,這種家庭應該吃穿不愁,但父母除了供我和何玥兩個大學生,還擔負起了他的二弟三弟的生活,我二叔結婚多年有了三個孩子,因為多少有些好吃懶做,家中一貧如洗,平日裏沒少接受父親的偷偷接濟,前年爺爺去世又趕上三叔結婚,所有的擔子都落在了父親和母親的身上。三叔娶了媳婦兒住進了新房,我們卻住著四間破瓦房,盡管我每年都象征性地交上一兩萬元,卻仍不足彌補一大家子的困頓。
他什麼時候患上了酒精肝,我竟然一無所知。
父親並不知我的情,大手一揮,罵了我一句:“滾一邊去,小兔崽子,還沒輪到你批評我的份,再囉嗦,我一棍子打斷你的腿!”
我知道,他喝的的確有點大了,即便不喝酒,他在家也是這樣,有著絕對的權威,但那些打斷腿的恐嚇也隻是恐嚇罷了,自從我長到跟他一般高開始,他已經很少動手了。
“娘,您看我爹,又要打斷我的腿。”我沒好氣地衝著老娘發起了埋怨,“真懷疑我是不是他親生的。”
“混小子!看我不打斷你的腿,敢說老子不是你親爹——”老爹瞬間想歪了這句話的意思,雖然我隻是隨口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