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一星期內,張清華都沒有去地裏幹活,而是留在家裏,與母親李蘭香一起在打穀場上晾曬半月前收回來的小麥。
晾曬小麥看似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可是對張家莊而言,卻並非如此。張家收割小麥的全過程,除了使用老式的柴油打麥機以外,收割、運輸、晾曬以及後續的簸箕拾掇幹淨等工序,全靠人工動手來完成。
張家莊三戶人家攏共耕種了三十五畝地的小麥,並且全是山地,機械化在這些高低不平的山地裏毫無用武之地。況且,三家的糧食,曆來是一起耕種、一起收割的。因此晾曬糧食自然還是在一起進行的。
這樣以來,晾曬糧食可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三十多畝山地裏收回來的小麥集中在一起晾曬,就算是山地比不上平原土地的收成,產量低一些;但是一畝地收個五六百斤的糧食,還是有的。如此,三十多畝山地收割回來的濕小麥,至少也得有兩三萬斤左右;用小麻袋盛裝,一袋裝不過一百斤左右。而張家的小麥,今年就有五十餘袋,收成不錯。
張家的房屋都是屋頂鋪瓦片的瓦房屋頂。而家裏新建的五棟兩層新樓,一眾老人又舍不得用來晾曬糧食,加上樓頂也沒這麼大的晾曬麵積,上下樓梯搬運也不方便。因此,隻能在打穀場上搭起木架、鋪上竹簾,再在上麵鋪上一層布單或是厚實點的塑料紙來晾曬糧食。
此前張清華沒回來的時候,僅是這每天的晾曬糧食,就搭進去了張躍進三家六口人大半天的時間。況且那時小麥是剛收拾出來,非常潮濕,每天也不用全裝起來,攏在一起,蓋上塑料紙不淋雨就行;等到第二天太陽一出來,再攤開便可以了。即便是這樣,家裏三對年邁的老人,仍舊讓晾曬糧食給累得夠嗆,大感吃力。
現在眼瞅著糧食快晾幹了,便不能像先前那般隨意了。每天都得一曬一收,全都盛裝起來,待第二天再繼續重複晾曬。為此,張家三兄弟還商量著,打算把整天搗鼓山貨買賣的張大魁叫回來幫忙曬糧食呢。不想張清華這個時候回來了,於是張大魁第二天就又下山了;而搬運糧食出來晾曬的活兒,便落到張清華的肩膀上。
由於要拾掇即將曬幹的小麥,因此張家的婦女每天隻幹一個早晨的地裏活。剩下的時間,她們就用簸箕一點點地溜幹淨夾雜在小麥中的麥梗、小泥疙瘩和沙子什麼的。自從張清華回來後,李蘭香這些天也沒去幹活,而是在家裏張羅全家人的飯食和晾曬糧食。
張清華和母親李蘭香通過最初的忙裏出錯之後,現在母子倆在一起幹活已經配合的很默契了。搬長杠搭架和從屋裏搬麻袋這類力氣活,統統由力大如牛的張清華一個人來幹,而鋪布單和塑料這些活計,便由母親李蘭香完成。
隨後,母子倆再把這一堆堆的小麥扒拉著攤開,直到麥粒相對均勻,約一寸厚的程度,這上午的晾曬工作才算告一段落。此後,每隔一個小時左右,還得把小麥翻一下,以求晾曬的透徹、曬得均勻。待到下午太陽落山之前,這些晾曬了七八個小時的小麥再一袋袋地裝回去,背回家裏。如此,一天的晾曬工作才算完事。
都說農民種地很辛苦,豈不知這糧食從地裏收回來後仍舊沒完事兒,這後續的工作也很不輕鬆!尤其是,在張家莊這樣根本談不上一點機械化的獨子莊,裏裏外外、前前後後都得靠體力作業。若是身上沒有一把子力氣,還真是連農民都做不了;即便能夠把莊稼種子都撒進地裏,等到收割季節,卻是沒能耐把眼看著到手的糧食收割回來。
通過這幾天晾曬糧食中的觀察,李蘭香發現兒子果真是力氣大得驚人。一袋八九十斤重的小麥,從家裏到打穀場之間的直線距離有一百米左右,自家老頭子每次從家裏背一袋糧食到了這打穀場上,總是累得大喘氣兒,背三袋就得歇上好一會兒。
可是,現在兒子張清華搬糧食就大不一樣了。好家夥,他每次兩個胳肘窩裏各夾一袋,然後手上再提溜兩袋,一溜煙地就跑到打穀場上了。然後,他片刻不歇息地繼續回院子搬麻皮袋,將五十多袋小麥前後十幾分鍾就搬完了,接著一袋袋地倒在木架上。等他幹完這些之後,身上連一點汗都不出,臉色不紅,呼吸平緩,跟玩似的。
李蘭香在兒子回來的當天晚上,就聽丈夫張躍進說兒子十年未回家,現在力氣變得極大,能把上千斤重的馬車從山腳下一口氣推著衝上十裏山道。當時她聽了壓根就不信;因為自己的兒子雖然長得高大魁梧、力氣也不小,但是力氣大也不可能大到這種程度啊!所以,她當即就將丈夫的話拋之腦後了,全當什麼也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