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散記
散文隨筆
作者:楊高亮
一、我的家鄉
我的老家位於原平市的最西邊,海拔一千多米。翻過村子東麵的一座大山,就是軒崗煤電集團的焦家寨煤礦,我們村子的地下就是焦家寨礦的采煤區。村裏南麵有一片大約八十畝的鬆樹林,鬱鬱蔥蔥的。是我們村的風水寶地,村子的人們就在一個向陽的小山包後麵祖祖輩輩居住著。
我從二十歲上班以後,就很少回家,後來父母親也離開家鄉,與我一起生活在大同煤礦。直到二○一○年父親去世,二○一一年母親也去世,我們按照父母親的遺願,把兩位老人安葬在村子裏的祖墳裏。我便年年回去給父母上墳,家鄉又回到了我的眼前,不由得讓我想起那些過去多少年的往事。盡管已經物是人非,但是兒時的一點一滴卻揮之不去,常常湧上心頭,在我的記憶裏是那麼的清晰,難以忘懷。我把這些散散落落的回憶寫下來,作為我對親愛的家鄉的一絲思念之情,讓它永遠留在我的心裏。
二、老家的麻麻花
家鄉讓我印象比較深的是一種叫做麻麻花的植物,它在大同叫宅宅苗,每年的陽曆七月份開放。麻麻花是一種草本植物,它的生存能力特別強,在崖邊和沒有草的地方也可以生長得十分旺盛。麻麻花很小很小,細細的一根主幹,頭部長出十幾朵白色的小花,花的蓓蕾用紫顏色的皮包著,待到花蕾全部開放後,紫顏色的外包裝才慢慢的蛻去。如果沒有人采摘,它的花朵就會結出花籽,成為繁衍生殖的種子。在秋風的吹拂下,播撒在廣闊的田野裏,待到第二年春天的時候,又頑強的生長出來。它與漫山遍野的各種花草構成了夏天裏的美麗景色,遠遠望去,麻麻花猶如白色的百合,卓群挺拔,格外吸引人們的眼球。眾多的蜜蜂在它的花叢中飛來飛去,盡情地吸吮著它花蕾中的甜蜜液汁。
如果在它盛開的時候去采摘,常常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略含麻辣的味道,這大概就是它被稱為麻麻花的原因。把白色的花朵采摘下來,慢慢晾幹以後,就是非常好的食品添加品。把它加在涼拌菜裏,特別的提味。如果在小米稀飯裏加一點兒用麻油炸過的麻麻花,味道是很好的,大同的一些飯店裏有這個稀飯,叫做熗鍋稀飯,比較受歡迎。
我們那個時候,每當吃豆麵飯的時候,母親都要用麻麻花做佐料,就是用一點兒醬與麻麻花油炸以後,放在麵裏拌起來吃,這在當時可是美味可口的好飯了。
三、山藥蛋的記憶
我的家鄉是適合山藥蛋生長的好地方,加上我們那裏的土壤條件比較好,長出的山藥蛋格外沙和麵。在我兒時的印象裏,幾乎有一大部分是與山藥蛋有關係的。我們的每頓飯都有山藥,蓧麵餃子裏包的是山藥絲,蓧麵糊糊和小米稀飯裏是煮熟了的小山藥蛋。有時母親把山藥切成絲,拌一點兒蓧麵,團成飯團子,蒸熟了就是很好吃的飯。
特別是秋天收獲山藥蛋的時候,山藥更是人們每天的主要食物。為了盡快的收獲,每天中午人們不回家,就在地裏吃飯。那時是農業社集體勞動,一般上午就安排兩個人去砍木材,快到中午的時候,木材已經背回來。這時候,把大約一麻袋山藥放在柴火上,然後點著火,在熊熊烈焰裏,山藥慢慢的就燒熟了。山藥蛋的皮黑黑的、硬硬的,這個時候負責燒山藥的人就吆喝幹活的人們吃飯。大家圍攏過來,每個人拿幾個山藥,用小木棍把外麵的黑皮去掉,就可以吃了。野地裏的燒山藥,大概是山藥幾百種吃法裏最好的一種。皮黃黃的、脆脆的,裏麵的新鮮山藥熱乎乎的、沙沙的,讓我們吃了還想吃,常常是吃得吃不下去了才罷休。
過年的時候,母親做的山藥麵子分外的好吃。具體的加工方法是:把山藥蒸熟了,去掉皮,用力揉碎成麵團,然後切出四分之一的一塊,加入山藥粉麵和幹香菜以及鹽和花椒大料等調料。然後揉在一起,分成巴掌大的塊兒,再上鍋蒸。在上麵抹一層薄薄的醬油,切成薄薄的片子,叫做山藥麵子。是那個時候家家過年必須有的,在請客人吃飯的時候也是一道好涼菜,人們用它當下酒菜,酒也喝的特別多。
四、常年吃的苦菜
苦菜又叫蒲公英,是我們家鄉人們吃的最多的一種野菜。那個時候,能夠種的蔬菜隻有胡蘿卜、豆角、西葫蘆、南瓜、大蔥等幾種。連圓白菜、香菜、黃瓜、西紅柿都不能種。所以我們那裏人們一年四季可以吃的蔬菜少得可憐,許多蔬菜是我上班以後才開始認識和享用的。但是任何一個有人類生存的地方,都會有適合人們生活的食品和蔬菜,以保證人類的繁衍生息。說起來,我們那裏就是苦菜了。
每年的春天,當田園剛剛泛出綠色,各種植物冒出綠綠的嫩芽的時候,苦菜就長出來了。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隨大人們一起去挖苦菜,一去就是一個上午或者一天,必須把拿的麵袋子挖滿,才能回家。凡是陽麵的土地,一般都早早長出苦菜,並且數量很多,有時一塊地裏就可以挖許多。我常常是挖得最快的,比母親和姐姐早好長時間就挖滿了口袋,我便幫助母親挖。有的時候,在挖苦菜的地裏,還可以挖到上一年秋收的時候落在地裏的黃豆、黑豆長出的豆芽,那就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了,采回去,是很好的細嫩的蔬菜了。
我們背著滿滿的一袋子苦菜回到家裏,簡單吃點兒飯以後,便開始了苦菜的細加工。先是揀菜,把挖回來的苦菜一根根過一遍,去掉不能吃的根葉,然後用水洗幹淨,在大鐵鍋裏煮到七成熟,團成蛋蛋,切成小段,然後漚在大瓷缸裏。每年我們家裏要儲存一大缸,這就是一年的主要蔬菜了。平時吃的蓧麵餃子裏,主要的成分就是苦菜和山藥,其它的飯也離不開苦菜,像燴蓧麵魚魚等等都要苦菜。苦菜湯還是祛火治病的好東西,如果誰上火了,或者有其它的不舒服,母親一般是讓喝一碗苦菜湯,大部分是管用的。現在人們崇尚環保食品,這苦菜大概是最環保的食品之一了。它那濃濃的白色液汁和略帶苦味的健康元素,對於被“三高”困擾的富貴一族們,我看比吃什麼藥和保健品都管用。
五、幾乎頓頓吃的蓧麵
蓧麵是我們那裏的主食,因為地處半高寒地區,最適宜種植的糧食作物就是蓧麥,蓧麥耐寒、耐旱、生命力很強。播種之後,下一場到兩場雨,就能夠把苗長出來,隻要這一年不是大旱,就可以收獲。對土地和後期管理的要求都不高,是比較粗放的低產農作物之一。
待到蓧麥從青綠色慢慢變成白顏色的時候,就是收割的季節了,父親常常說處暑開鐮,說的就是蓧麥。到那個時候,全部人馬出動,到地裏收蓧麥。一個好勞力一天可以割一畝多地,大家起早貪黑,以最短的時間收獲完畢。如果不及時,碰到長時間下雨或者早到的初雪,那一年的收成就泡湯了,人們就沒有了賴以生存的糧食了,所以那一段時間是人們最忙碌的時候。
收了蓧麥以後,先是捆成小捆在地裏碼起來,讓蓧麥慢慢的幹。等到人們幹完主要農活後,便全體出動,到地裏背蓧麥。我剛開始可以背三小捆,長大了就可以與大人們一樣,一次背十捆回來。回到村子裏的場麵裏,要把蓧麥堆成一個非常大的垛子,一般要堆上兩千多個蓧麥捆子。直到所有的農活都幹完了,人們便集中在村子裏的場麵打場,用一種柳木條子編成的細長的工具,倆人一組把蓧麥一次次的捶打,把麥粒打出來。蓧麥的麥粒與小麥相近,但是比小麥細長。打出來以後,就是揚場了,這要由有技術的老農民來幹,要把堆放在一起的蓧麥用木鏟子飛揚到空中,在微風的助力下,把雜質揚飛出去,留下蓧麥顆粒。
把蓧麥分到家以後,母親便忙碌起來了,蓧麥加工成可以吃的蓧麵,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首先要用簸箕過一遍,把裏麵的雜物去掉。然後用水淘一遍,晾幹以後,就到村子裏特別製作的大鐵鍋上去炒。這是一個很艱苦的活,在裏麵炒的母親要圍上圍巾,因為炒蓧麥時散發出來的蓧麥芒非常紮人,加上炒蓧麥的時候又很熱,所以每一次炒完以後,母親都是滿身大汗。在外麵燒火的人也不輕鬆,需要不停地加火,才能保證蓧麥炒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