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桌前別扭的二人,連彥沉了眸色,開口道:“大哥既允你坐,你便坐,他不喜旁人有其他想法。”
自七哥登基以來,尚無人敢對他這般放肆。唯有她,一個小小的丫頭,偏愛生些古怪的想法,行事也無分寸。
清淺木木地盯了一眼身側的男人。他從來便是這樣,要的隻是旁人的絕對服從,一點一滴的自我意識都不允許。
眸光輕輕劃向立若呆鵝的清淺,連彥衝她使了一個眼色。
撇了撇嘴,清淺生硬走到桌前坐下,徑自盛了一碗粥,拿起一個饅頭直接往嘴裏塞。
此時,一桌的人都是優雅從容,不疾不徐。隻有她,嘴裏塞得滿滿當當不說,還將饅頭掰成小塊,丟在碗裏和著粥,用勺子戳來戳去。
滿桌子也隻能聽到她的碗不時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那饅頭是和你有仇?”輕歎了口氣,連彥略顯無奈地吐出幾個字。
聞言抬頭,清淺一臉明媚,“這饅頭太過幹澀,和在一起軟化一下,更利於胃的吸收。”
連彥煞有介事地拿起一個饅頭,也如清淺那般,掰成了小塊和在粥裏。不一會兒,池宋也好奇地學著他們的模樣做了起來。
整個桌上,如今就隻剩連澈還在獨自喝著粥,且一口饅頭都未動過。
將口中的食物細細咀嚼一番,清淺偷偷看了眼那個優雅卻淡漠的男人。其實,他不吃饅頭,她是知道的。在他身邊伺候了這麼久,他的身體狀況,她早已了然於心。
他是個勤懇的皇帝,平日政務繁忙,用膳頗不規律,因此胃一直不太好,亦不能吃太幹太硬的食物。
看著連澈兀自不緊不慢地喝著粥,清淺不禁心生感慨。盡管他寡淡涼薄,卻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雖貴為天子,可他身邊真正可以信任的人寥寥無幾。對於這個身居高位的男人,總有旁人會覬覦算計。而他除了要謀劃防範,還得為自己的子民撐起整個天下,創建盛世繁華。
其實很累吧。
止住手中動作,清淺定定看著連澈,不等男人發話,她便兀自將他的碗端到了自己麵前,拿了一個饅頭,開始細細掰了起來。
此刻,連澈並未有所回應,他隻是靜靜看向那個拿著勺子在碗中戳來戳去的少年,看著那似乎帶了幾分真心卻又有些隨性的舉動。
自連彥同連澈一道微服出宮後,清洛便時常入宮陪伴竹煙。盡管身旁有她相伴,竹煙卻覺心中對連澈的思念與牽掛,已如潮水般泛濫成災。
在這男人身邊多年,她懂他。可此次出宮,他去得極為倉促,這讓她心中莫名添堵。憑他對自己多年的情分,她執意將心中的不安一一抹去。隻因,她信他。
待清淺隨著二位爺與池宋漫步在街市上時,她才從連彥那裏得知,嘉煙府共轄三州五縣,而他們現在所處的正是轄內的雨棠州。
此時,輕揚的風已蘊了絲絲涼意,日光灑在青磚路麵上,映出許許耀眼的光亮。
見前方一個小攤旁聚了好些人,清淺轉過臉,“公子,那邊頗為熱鬧,我們過去看看吧。”
待她視線不經意與連彥交會的一瞬,他飛快地別開了眼。清淺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又將目光轉向了連澈。
似也被那熱鬧吸引,連澈並未言語,輕輕點了點頭。
好不容易扒開人群擠了進去,清淺見眼前放了兩個碩大的糧鬥。一名目善神和、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指揮著身旁的幾名小廝,給列隊而來的一眾老少婦孺分發糧食。
待兩名小廝抬著糧袋與那中年男子擦身而過時,有一枚拴著精致紅繩的掛件從他腰間掉落,滾至連澈腳下。
池宋忙將之拾起,交與連澈手中。連澈看了看,又將它遞給身旁男人,示意他將其送還給那中年男子。
當日夜裏,那個曾兩度騷擾清淺的男子再次來到客棧滋事。但這次,他在最後關頭被自己父親帶來的捕快,捉了個正著。
待他們走遠後,眾人才從趕來圍剿他的捕快口中知曉,原來這男子名為楊修,正是今日施善的雨棠知州楊一澤之子,且他在燕江府犯過命案。
這批捕快此行來此,正是為捉拿他歸案,卻被他父親先一步帶走。除此之外,他們來到嘉煙府,還需調查另一起神秘的人口失蹤案件。
雖然此番楊大人有大義滅親之舉,但這一切在連澈眼中看來另藏玄機。
翌日,他暗中吩咐暗衛調查相關事宜,隨後帶著眾人去到雨棠州最大的茶樓。在茶樓中,他們無意從百姓的談話中得知,近日夜裏,頻頻傳來的怪異聲響,竟已搞得城中人心惶惶。經暗衛秘密核實後,那聲響竟是每夜用炸藥轟炸礦山而發出的。
既得知事件始末,清淺大膽揣測一番,亦暗中有了計較。
幾日後,連澈攜同連彥一道去了趟嘉煙府最富盛名的青樓,天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