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奴伏在榻沿,看著氣若遊絲的母親嚶嚶地哭泣,青奴沒有大名,爹爹在世時托關係將她送入提督府當丫鬟,被提督的第十九房小妾賜名青奴,至今已有五年。
前日不小心打碎主家的一隻茶盞,被管家吊起來抽了三十鞭子,遍體鱗傷的被趕出提督府,管家紅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還要青奴賠償五塊銀元的茶盞錢。
青奴月錢隻有五角銀元,家裏又有老娘要養活,無甚積蓄,哪裏有這許多銀子。奈何提督府勢大,管家又頗為得寵,隻好找左鄰右舍借了一些,湊了兩塊銀元給管家送去。
滿以為可以了結此事,可恨那管家欲壑難填,還嫌不夠,帶了兩個家仆來家裏,稍微值錢的物什都被搶走,更有惡仆見母親手上戴著一隻銅鐲子,凶聲索要,母親不願意,被一腳踢在小腹,硬生生搶走鐲子。
可憐母親受此重創,人事不省,托大夫醫治,被告知已然油盡燈枯,盡早準備後事,眼見就要撒手西去,青奴卻毫無辦法。
終於母親身體徹底冰涼,青奴心若刀絞,傷心欲絕,隻覺得整個天都是灰色的,再也沒一絲顏色,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娘!!!”
這一聲呼喊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的精氣神,頓時暈厥在地,最後一刻她隻希望能隨著娘親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青奴悠悠醒來,自己躺在閨房裏,噢,一間隻有一張破木床的狹小房間尚稱不上閨房吧。
四麵牆上掛著白布,恍恍惚惚走出房門,靈堂已經設好,香案上是母親的靈牌,黑漆漆的棺木停在正中,周圍俱皆縞素,幾位腰間纏麻的鄉鄰正在火盆裏燒著冥錢。
一位身著黑衣,胸前戴著白花的短發青年忽然發現了她,走過來溫言說道:“青奴姑娘,請節哀。”
聽到這句話,青奴張了張嘴,眼淚流出來卻哭不出聲音,愣愣的走到棺木前跪下,伏地悲泣。
“青丫頭,不要太傷心,你要好好的,一輩子還長著呢。”“可憐的孩子,不哭啊。”
三嬸拍著她的背勸慰,劉奶奶把她攏在懷裏,粗糙的手掌擦拭不盡她流下的淚水。許久,青奴的心情平複下來,三嬸才告訴她,她已經昏迷兩天了,那位年輕短發的公子是寶芝林黃師傅的徒弟,聽聞了她家的慘事,出資幫她母親購買了棺木,並和鄉鄰一起操持喪事,期望逝者能早日入土為安。
“青奴多謝公子大恩,而今孑然一身,身無長物,唯待來生,必定結草銜環來報。”
青奴感激的走到李夢龍麵前,鄭重的跪下給他磕了三個頭,李夢龍有心拉住她,卻見她眼神堅定,便受了她一禮,然後便把她拉起,“今日我受你這一跪,以後便無需再謝,再者,路遇危難施以援手是我輩中人應做之事。”
“公子慈悲,此恩青奴必銘記心中,不敢或忘。”
青奴說完,腳下一陣蹌踉,麵色蒼白,她昏迷兩日,水米未進,身體本就虛弱,而今咋見母親棺木,再次傷了神。
三嬸趕忙去請大夫,劉奶奶扶著青奴到裏間休息,李夢龍則去尋在這一帶有威望的王叔公商量喪禮事宜。
餘事略過不做詳敘,青奴母親喪禮過後,李夢龍留下些許銀錢,助青奴度過這一段困難時光。
這段時間裏仍舊發生了英國士兵射傷菜農一事,黃飛鴻也找提督向英國將軍威亭斯索要賠償,結果還是沒有成功,不過少了沙河幫搗亂,民團也安然無恙。李夢龍資助了受傷菜農之後並沒有再管這件事情,他知道,在這個時代背景之下,一切都是徒勞。
他在忙著自己的事情。
做足了準備之後,這天晚上,李夢龍終於要朝著他的第二個目標美國商人積善和他的保鏢動手。
積善在洋人區有一棟獨立的一層小別墅,別墅出了門就是大街,屋後是一條小巷。淩晨兩點左右,李夢龍悄悄地來到積善別墅後巷,周圍寂靜無聲,正是作案的好時機,他果斷發動穿牆術。
整個人如水流般融入牆壁,李夢龍進入別墅,周圍黑暗一片,他趴在地上屏氣凝神,細細的聽著周圍的動靜,沒發現異常。從空間取出一支火折子吹亮,借著微弱的火光打量周圍,發現這是一間書房後,頓時安心了不少。
書房不大,十五平方的樣子,地上鋪著地毯,牆上立著兩個書櫥,書櫥旁擺了一個書桌,一張木椅,很簡單的陳設。
書桌右角擺著一個花瓶,一疊信紙,緊挨著花瓶的是一個裝著幾支鋼筆的筆筒,一個墨水瓶,椅子上墊著一個毛墊子,李夢龍坐上去很舒服,書桌右側有三個沒上鎖的抽屜,一一拉開後,第一個抽屜裏有一把短管火槍,旁邊還有十來個銀元,第二個抽屜放了一本書,書上壓著一個金懷表,第三個卻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