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的樹葉飄落在透著清香的石階上,當此夜深人靜之時,那悉悉索索的落葉聲更增添了幾分涼意。
抬起頭望著空,隻見到高淡淡,銀河的盡頭像垂到大地,那素綃般的皎月,孤獨卻永恒的掛在夜空中。
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裏。
一年年,一夜夜,明月都是如此橫亙於高之上,隻是想見的人兒又在哪裏?想見的人卻又是誰?
他分不清,也無需分清,有酒就好。
酒已入喉,愁卻未消,望著九上的明月,心中有千般言語,到嘴邊卻化作沉默。
隻有痛飲,隻能痛飲。
八載倏忽而過,每年的今,他的心緒都不會太高,每年的今,他都要獨自坐在無人的河邊。
孤獨的人求的是孤獨,孤獨的人卻並不孤獨。
不知何時,一襲黃衫靜立在枝頭。
黃衫聲音輕柔婉轉,道:“斷腸人本不該看斷腸人,但我卻看了你八年。”
酒很香,酒很烈,酒入愁腸,並未化作相思淚。
隻多出一個醉鬼,很醉的醉鬼。
醉鬼迷蒙的雙眼掃向枝頭,枝頭黃衫神態嬌媚,月光下的膚色顯得白膩至極,加之明眸皓齒,當真是個美人。
一個讓人看到就會聯想到床的美人。
醉鬼道:“好一個美人。”
放在平時,他本不會言辭輕佻,但現在他隻是一個醉鬼,醉鬼醉話豈不是理所應當?
黃衫娥眉微蹙,聲音微冷:“眼神輕佻,言辭無禮,實在該死!”
若在平時,黃衫定會頃刻取他性命,但今夜她隻是一個斷腸人,斷腸人如何能殺斷腸人?
醉鬼道:“眼神輕佻,不會損你半分美麗,言辭無禮,不會汙你半分清白,如何該死?”
黃衫情場失意,以往隻要有男人見她美貌而動情起心,神色之間稍露邪念,便會被她斃於掌下。
黃衫神情微惱:“看在這八年的份上,我便不殺你。”
醉鬼道:“你也是斷腸人?”
黃衫心底湧起一陣甜蜜,忽然又化作無盡的怨恨:“以往斷的是自己的腸,明日便要斷他人的腸。”
醉鬼眼中迷蒙的重影似乎少了一些,樹梢上,黃衫的黃衫並不是黃衫,黃衫是杏黃道袍,黃衫持著拂塵的玉手不是玉手,而是赤練神掌。
黃衫不是黃衫,黃衫是李莫愁。
醉鬼忽然垂下頭,酒意似乎清醒了幾分。
醉鬼不是醉鬼,醉鬼是李夢龍。
李莫愁注意到他的動作,問道:“為何你不敢看我?”
李夢龍回道:“我曾經聽人過,男人遇到好看的女人,除了真瞎子和偽君子,誰都難免要看看的。我很想看看,最多也就看看,但我不想為了看看,就丟掉自己的命。”
李莫愁滿是深意地望了他一眼,問道:“你認識我?”
李夢龍望著緩緩流淌的河水,答道:“認識不認識很重要嗎?就像這河水,我知道它的名字,我也看了它八年,但它仍是要往東流淌,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李莫愁道:“你很有意思。”
李夢龍應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莫愁微微搖了搖頭:“我不想明白。”
李夢龍歎息道:“你這又是何苦?你既然看了我八年,想必也知道陸展元已死,何必欺騙自己,何必要斬盡殺絕。”
李莫愁不置可否:“八年前我從此經過,見你落寞獨飲,我便知你是斷腸人,八年後你仍舊在此獨飲,難道你不明白?你又何必來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