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燈光,墨綠的會議桌。
上海堡壘地下防禦工事,我還是第一次踏進這裏。這裏的設計容量為容納一個團的部隊,主要用於操作上海大炮和負責緊急通訊。而現在這裏足足塞了兩千人。泡防禦指揮部的大部分人員也遷移到了這裏。狹小的空間令人覺得格外緊迫,像是要漸漸窒息。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多的高級軍官坐在一起,上校中校的肩章比比皆是。泡防禦指揮所的所有核心軍官都出席了,一部分操作員也列席。我的軍銜又是最低的。
將軍默然坐在長桌盡頭,等著大家一一落座。
沒有開場白等待大家,每個人都控製著呼吸,坐得筆直。空氣裏靜得能聽見一根針落地。
將軍清了清嗓子,聲音卻還是渾濁的:“今天下午的事情在座的很多人都已經目擊,金茂大廈第三指揮部被摧毀。這也是上海堡壘啟動以來,我們遭受的最慘重的一次平民犧牲。作為全權負責的指揮官,我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環顧四周,神色冷峻:“原因多種多樣,但是泡防禦已經沒有足夠的能源支撐下去,這一點勿庸置疑。再來一次同樣級別的進攻,即便有再多的優秀技術員,我們也無法平衡這個脆弱的堡壘了。換而言之,上海已經無從防禦!”
依舊是寂靜如死,我對麵那名年輕的少校軍官眼皮跳了跳,身體卻紋絲不動。
將軍忽然起身,神情冷漠,一字一頓:“現在宣布決議!”
全體起立,像是一道森嚴的牆壁圍繞了這張巨大的會議桌。
將軍擲出手裏的一份文件:“經市委和軍事管理指揮部聯席會議決定,報中央軍委批準通過,上海堡壘將實施S計劃!”
S,Sink。
S,Shanghai。
S計劃,上海陸沉計劃。
盡管許多人都對此早有準備,不過親耳聽到這個詞,依然像在空曠的草原上聽見了突如其來的狂雷。我的腿哆嗦了一下,瞬間全身有點軟,而有的人臉色唰的慘白,有的人則按住了桌子支撐身體。
沒有聲音,如太古的沉寂,任何一點聲音都會成為開天辟地的驚雷。
一部手機忽然響了,還叮當亂震,音樂是《走西口》。一個年輕清秀的軍官手忙腳亂地關了它。
“汪彰少校,你參加保密會議前應該注意關閉你的手機和其他通訊工具!”將軍拍了拍手,”大家請坐。”
所有人一齊落座。
“計劃初步定在三個月之後,我們需要在三個月內完成人員疏散、設備轉移、資料銷毀和其他的相關工作。這項計劃需要各部門全力配合,但是我必須在此提醒大家,我們已經沒有時間,我們已經沒有時間!”
“民政部觀察員!”
一名軍官起立。
“你部負責協調居民撤離的策劃工作。”
“是!”
“軍需部觀察員!”
又是一名軍官起立。
“你部負責一切裝備和補給品的預備和分配工作!”
“是!”
“檔案處!”
……
幾乎所有人都得到了工作,最後將軍沉默了一會兒。
“泡防禦平麵化紐約堡壘曾經操作過,理論上沒有問題。我們隻是需要一流的技術人員去執行它。經過高層的慎重審核,我們挑選了一個團隊,三名技術幹部。”將軍冷冽的目光從我們每個人臉上橫掃而過,”現在宣布名單!”
“技術部,潘翰田上尉。”
大豬放下手裏的資料,麵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技術部,曾煜中尉。”
二豬跟著站起,高高地昂著頭。
“技術部預備役,江洋中尉!”將軍的聲音斬釘截鐵。
“我?”我愣了一下。
居然會是我?一個不是出身軍校也沒有實戰經驗技術也算不得頂尖的操作員?軍銜不過區區的中尉,我本來覺得自己坐在這裏參加這個會議都是越級的,結果最重的任務居然攤在了我頭上。
指揮部這幫人一定是昏頭了!
我猛地站了起來,挺得筆直——因為大豬在桌子下狠狠地跺了我的腳麵。
“潘翰田跺了你的腳?”
“嗯,跺得還蠻狠的。”
我肩膀靠在牆上,耷拉著眉毛。將軍扶著座椅的靠背眺望窗外一片漆黑。他喜歡在中信泰富那間大辦公室裏眺望老城區的老房子,不過這裏在地麵250米以下,我們被黏土和花崗岩包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