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Just Little Girl (小姑娘)
作者:青駒破夜色
“我……我們……和解吧……”
高個子女生的聲音打著顫。
“對……對……都是……都是誤會……”
一胖一瘦兩個女生趕緊附和著。她們三人正嚇得靠在一起,滿眼驚恐地望著那個手持剪刀,站在寢室中央,目光冰冷的姑娘。她們的身上均已經掛彩,高個女生的手臂,被那把鋒利的剪刀劃傷,雖然傷口並不深,但一滴滴地小血珠,還是不斷地冒出來,漸漸染紅了白襯衣的衣袖。
麵積不算大的寢室地麵上,正散落著一把把烏黑的斷發。它們無辜地脫離了集體,被丟棄在白色的瓷磚地麵上,顯得無比委屈。許梅梅站在寢室中央,望著抖作一團的三人,她的目光,就像手中那把鋒利的剪刀,冰冷駭人。她的臉上也掛了彩,卻跟剪刀沒有什麼關係,而是來自於女生獨有的指甲抓傷。
看著麵前臉上掛滿驚恐的三人,許梅梅心中不由得好笑。十分鍾之前,她們的臉上,可完全不是這種神態。作為一個轉校生,許梅梅心中很清楚,高中時代女生圈子,已經到了三人成戲的地步,想要融入,並不是那麼簡單。但剛被分配入寢室的第一天,就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侮,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坦白說,她的心情並不好。一個月前,她和哥哥剛剛參加完母親的葬禮,這對一個十六歲,正直花季的女孩來說,打擊不可謂不大。更何況,母親和哥哥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父親早在十年前,便因重病撒手人寰。那一年,她六歲,哥哥十一歲。
母親的葬禮辦的很簡單,除了她和哥哥,再也沒有一個送行的親戚。社區委員會派出了一名慰問員,說些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的官話,便拍拍屁股走人了。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句話,許梅梅算是體會了個真切。
看著母親的遺體被送進火化爐,和捧著遺像哭成了淚人哥哥相比,許梅梅顯得尤為冷靜。她沒有掉一滴眼淚,並非是她不傷心,而是湧起了一股更為悲涼的感慨。她感覺人類的生命,太脆弱了。父親是這樣,母親也是這樣。也許,每個人都是相同,無論你是一歲還是八十,一場疾病就可以瞬間奪去你的性命,就像無形死神的纏繞,從出生開始,直至死亡方才離去。
哥哥不聲不響地辦理了退學,他已經讀大二了。他沒有猶豫,甚至沒有和許梅梅說起過這件事。就讀機械物理專業的他,並沒有去找對口的工作,而是選擇去了建築工地。許梅梅知道原因,那就是工地收入多。為了承擔她的學費和生活費,他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辛勞。
看著他手上新磨出的繭子和一道道傷口,她責怪哥哥,為什麼不把家裏的房子賣了,完成學業?哥哥就笑,房子是爸媽留下的唯一財產,是要給你出嫁用的。許梅梅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地落下來。和小時後一樣,哥哥的性格沉默少言,卻總在最關鍵的時刻挺身而出。
她比哥哥小五歲,每當受到了小朋友的欺負,哥哥總是義不容辭地站出來,替她做主。哪怕是比他年紀還要大,比他還要高的孩子,也絕不畏懼。
好幾次的晚上,她看見哥哥對著那隻表出神。那是一隻銀白色的女士石英表,纖細優雅,是母親留下的遺物。哥哥本想將表給她,許梅梅拒絕了。她不願意睹物思人,她說自己還在上學,中學生就要有中學生的樣子。實際上,她不願意剝奪哥哥對母親的懷念,她足夠堅強,而哥哥雖然有一米九五的身高,內心卻柔軟的像一捧沙子。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擔心著哥哥,這個已經走向社會的小男人,也不過二十一歲,他的肩膀雖寬,但背負的擔子卻過於沉重。
許梅梅自己去辦理了轉學手續,轉向學費更低公立中學。她不想為哥哥添麻煩,雖然她自己,就是個最大的麻煩。
所以,並非每個新的開始,都充滿欣喜。帶著這種悲涼的心情,許梅梅開始了新學校的生活。報道的第一天,她背著全套被褥和洗漱用品,在炙熱的陽光下,走在校園裏。這個十六歲的少女心中,滿是孤獨。這種孤獨不是觸景生情,而是刻在了骨子裏。許梅梅在心裏對自己說,一定要堅強。孤獨的人,必須堅強才能活下去。
推開寢室的門,她強作歡顏,對每個室友報以微笑。換來的,卻是三張不屑的臉孔。寢室中的四張鐵床,隻有一張還空著。它看起來很破舊,鏽跡斑駁,甚至有些要崩塌的征兆。薄薄的床墊髒的一塌糊塗,上麵堆著沒洗的飯盒、暖水瓶、鞋墊、開封的衛生巾、幾本穿越小說,還有一堆髒襪子。
許梅梅皺了皺眉,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能麻煩收拾一下東西嗎?我要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