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的一聲!
高台上疾風卷過,嗡鳴龍吟震顫四方,良久方絕。
熊清額邊滲出涔涔冷汗。咫尺之遙,周天海巍然不動,反手執劍擋在臉前。熊清的劍尖正正刺在周天海的劍上,再不能向前分毫。
片刻後,哢嚓幾聲,周天海臉上的麵具爆出數條裂紋,幾片碎塊紛紛落下。熊清看見他半張臉上浮出一絲毫無感情的笑意:“你想殺我。”
熊清攥緊劍柄,咬牙道:“不錯。”
周天海摸了摸臉上碎裂的麵具,輕笑:“果然沒讓我失望。”
他左手輕輕一彈,彈開熊清的劍,站起來朗聲道:“承蒙諸位抬愛,將此大任讓與我門下弟子……”
熊清聽不清周天海在客套什麼了。
他踉踉蹌蹌退到一邊,提劍往台上一刺,雙手扶著劍柄穩住身形,強忍下喉嚨裏翻騰的腥氣。
剛剛那一劍他已使出全力,卻仍趕不上周天海出劍的速度。兩劍相撞後,他隻覺劍尖似刺中千年寒冰,深厚寒氣刹那襲來,震得他五髒六腑隱隱發痛,腦子裏隻剩一個念頭,暗河老大果然名不虛傳。
周天海向著台下說完話,忽然出手,一掌拍在熊清背上。
熊清猝不及防挨了他一掌,整個人斷線紙鳶一樣飛了出去。急速下墜中熊清心都要炸了,看看要撞上地麵,背後衣服突然一緊。
周天海不知何時急撲而下,抓住他的衣服,將他輕輕放到地上。
熊清出了一身大汗。
他不知周天海是戲耍他還是下馬威,但這做派像極了當初的逍遙子。逍遙子總喜歡一聲不吭把他推下一個地洞,一個瀑布或者其他什麼地方,似乎十分愛看他大驚失色的樣子。
熊清微微苦笑。逍遙子再也無法捉弄他了。
正暗自神傷時,有人輕輕拽了他一下。熊清回頭,見木木托斯羞澀地笑:“厲害。”
其他幾個殺手站在一邊,目中都露出或多或少的讚許。花不敗拎著軟劍,親親熱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暗河的人,卻敢對周老大如此不敬,佩服佩服。”
熊清聽他那幸災樂禍的語氣,簡直無話可說。
幸而走到前麵的周天海回頭叫他:“熊清。”熊清分開眾人,跟上去。
周天海負手前行,頭也不回:“好好休息兩個月。幹完這趟,不會虧待你。”
熊清跟在他身後,沉默不語。周天海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你若能取下‘蟻穴’,我便放你離開暗河,也不找你師父的麻煩了。”
熊清一下子抬起頭,半晌道:“我不信。”
周天海並未回答,抬手指著麵前一座小院:“這兩個月,你住那裏。”
熊清勉強回了一聲好,從他身邊經過,走向小院。沒走多遠,他背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那是逍遙子以前住的地方。”
熊清心頭一跳,回過頭,見周天海立在原地,默默看著他。
熊清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扭頭衝進小院關上門。他雖明知這是周天海懷柔的手段,仍不免動容。
隔了很久,他才冷靜下來,抬頭打量這處小院。院中有棵高聳的梧桐,四周地上卻無落葉,一片幹淨,像是經常被人打掃。
熊清歎口氣,走過院中石徑,推門進到屋中。
屋裏窗明幾淨,也是一塵不染。桌上放著茶杯茶壺,床上整整齊齊疊著被子,好像逍遙子隻是臨時出去了,很快就會回來。
熊清轉了幾圈,又傷感又好笑,五味雜陳。
逍遙子隱居的那間木屋一片混亂,屋裏堆滿酒壇和下酒的瓜子。想來在暗河不敢太過放肆。
沒一會兒,五味雜陳就隻剩下好奇了。因為他從床下拖出一個木箱。木箱上了鎖,上麵鋪了層薄薄的灰。
熊清沒再為難自己,迅速劈開鐵鎖,打開木箱。
木箱裏居然堆了一堆金條銀條。
熊清正在思索要不要物盡其用,餘光掃見金條邊露出的一角紙片。他立刻把金條銀條搬出一些,小心翼翼抽出一張泛黃的紙。
紙折了兩折,紙背隱隱透出墨跡。
熊清看見自己的手又哆嗦起來,趕緊把紙鋪在地上,慢慢展開。
紙上是一幅褪了色的畫。畫上兩名少年並肩而立,各提一把長劍。大一些的那個目光堅毅,神情隱忍,小點的雖麵露微笑,眼中還有是些驚疑不定。
一滴水珠落在紙上,慢慢暈開。
熊清忙擦了擦眼睛,再仔細看去,不由咧嘴笑了。年少的逍遙子眉清目秀,身形消瘦,簡直像個姑娘。
而站在他身邊的少年已有了幾分男子漢的氣概,仿佛隨時會抽出長劍,奮勇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