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一劍(2 / 2)

劍氣一瞬間到了紅鸞麵前。紅鸞一身白衣瘋狂飄動,半青半白的長發隨風而舞,她竟似站在海邊,迎向整個海麵吹來的浩大海風。

熊清心都要炸了。紅鸞到此時還未抬手!那條鐵鏈依然垂落!

她隻是往旁邊一閃。撲嗤一聲,周天海的劍追著她閃動的身影,一招刺穿她的左肩。

熊清看著紅鸞背後冒出的一截劍尖,三魂六魄都飛了。那截劍尖突然一立,在血肉中一攪,便要抽出,但卻突然停滯。

紅鸞整個後背衣服都被鮮血染紅,她左手不知何時攥住了周天海長劍,右手一揮,嘩啦一聲鐵鏈猛地竄起,如蛇張口,狠毒萬分地咬向周天海頸邊。

周天海長劍還陷在紅鸞肩頭,一時沒有拔出。熊清幾乎以為他要棄劍躲閃,誰知他左手猛揚,硬生生抓住紅鸞鐵鏈!

熊清倒抽一口氣。周天海左手被狠毒的鐵鏈抽出鮮血,順著他的手腕流進衣袖裏。紅鸞左手攥著劍鋒,素手早被鮮血染紅。兩人都是心狠手辣,對立僵持,那一瞬說不出的硬悍決絕!

瞬息之後,周天海擰身,飛起一腳踢向紅鸞。紅鸞攥緊長劍不放,身子猛地後仰,爆出幾聲脆響,竟活活變矮一截。她一腳踏落周天海踢來的一腳,突然鬆開左手,血淋淋抓向周天海麵門。

電光火石一刹,周天海拔出長劍,劍光一晃,直削向紅鸞手腕。

熊清背後突然響起一聲極其尖利的笛音,紅鸞隨著笛音驟然收手。一個細小的東西從她衣袖裏彈出,越過劍光,撲向周天海眼睛。

熊清看得分明,那是一條赤紅的小蛇。

他一回頭,見五毒子橫笛嘴邊,眼睛緊緊盯著前方兩人,額上滑落一道道汗水。一連串無比尖銳的聲音從他笛子裏飛出,熊清聽在耳中,隻覺渾身震顫。

周天海人影一閃,退開兩步。那紅蛇一口咬空,掉落在地。紅鸞趁此時機,欺進前去,橫鏈直打周天海喉嚨。

莊外王明延忽然高聲吼道:“以多欺少,誰不會?!”他伸手一招,一直靜立在門口的火神派眾人齊齊大喊一聲,從莊門衝進來,繞開周天海和紅鸞,直奔熊清。

嘈雜頓起,周天海殺心陡盛,一把劍指向紅鸞,瞬間化出千萬道劍光。那條鐵鏈嘩啦一下被劍光震開。紅鸞昨日本已勞累一天,此刻已到力竭之時,眼看就要葬身周天海劍下,熊清再也按捺不住,提起長劍猛衝過去!

周天海殺氣狂暴,熊清迎頭撞上,竟覺渾身刺痛,腳步遲疑了一下。

就這麼一下,周天海一劍刺出,光芒一閃,紅鸞向後踉蹌一步,跪倒在地。鐵鏈靜止了,大片大片的鮮血染紅白衣,她似又變回當初喜穿紅裙的師娘。

漫天漫地都變作血紅。

周圍忽然安靜了。死寂的安靜,死寂的陽光,死寂的人海。熊清聽見自己的喘息從遙遠虛空中傳來。

擋在他麵前的最後一人也倒下。

漫天漫地都變作血紅。

火神派眾人已衝進空地裏,黑壓壓的人群前周天海一張臉無比清晰,清晰得熊清能看見他每一個眼神,每一絲冷笑。

就是這樣一個人。

熊清目齜俱裂。就是這樣一個人,仿佛一道咒語橫亙在他的生命中,黑霧蒙蒙,淒厲慘絕。一切都很有道理,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可他的至親之人,活著的受盡屈辱,死了的永無瞑目。

如果這輩子隻能殺掉一個人,那就是麵前這個人。隻能是麵前這個人。

一劍刺出,熊清又看見了斜陽。不是茫茫群山上那一輪,而是九道山石窟裏一線斜陽。刺透黑暗的光芒,轉瞬又會消失在漫漫長夜。

那已不算斜陽。那是徹骨的仇恨和絕望。

斜陽沉沒,隻剩黑夜。他陷進深淵,他的劍也失去了光芒,如黑夜一般,寂靜無聲,所過之處,一切都變作黑暗。

當的一聲,恰似夜裏銅鍾長鳴。

周天海橫劍一擋,熊清劍尖停止在他的劍鋒上。

熊清從沒有這麼近地看過周天海。周天海的眼睛深如死水,仿佛千年黑夜都凝聚在這對漆黑無底的瞳孔裏。黑夜中不知翻湧過多少人命,多少仇恨,可最後都變作死水,不起漣漪。

“你殺不了我。”周天海耳語,“你這劍法是我的。可你永遠不會有我有過的絕望。”輕轉劍鋒,格開熊清長劍,劍尖轉瞬到了熊清喉嚨前。

周天海微笑:“我玩夠了。你可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