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風蕭蕭,暗雨綿綿,寂靜的夜裏隻有一對紅燈籠搖擺著像是鮮豔的火。
青石板街上,一個身影自遠至近。
抬手,敲打了門扉四下,兩重兩輕,門應聲而開。
“你來了啊,快進來吧。”慶克說著也沒敢抬頭瞧,隻是在來者進入屋子後朝外探頭了幾下。
吱呀的木板聲響起,昏暗的樓道裏漂浮著一股濃重胭脂水粉氣。
走至二樓從左往右數的第三個門口,那個身影才搖搖晃晃的停了下來。身後,慶克弓著腰快步至那人身前打開了大門。
“公主,客人來了。”
“我以為那人,必定是舍不得讓你一個人來的。”抬頭,百裏文川靦腆一笑。
卸下罩頭的草帽,幽幽的燈光下,蘇扇月一臉的慘白。
“我哥哥在哪裏?”
“冠計他老是吵鬧著,你知道的眼下是非多,我怕他出事就給他服了點藥安睡。”撫了撫鬢角的發,百裏文川低下頭。“放心,沒毒。”
拔到一半的劍並沒有為此停下,冰冷的劍尖直直對著百裏文川,蘇扇月沉下了臉色。“就算我已是個廢人,但是在我的劍沒飲到你的血時,我是不會輕易倒下的。不過,我想像你這樣的大人物定是不願與我這樣的賤民為敵自掉身份,還望南疆二公主早早歸還我的二哥!其次,我記得我哥哥還並未給我找什麼嫂子,我蘇家家譜裏也未曾有你姓名,冠計二字也太過親密,言行間還望二公主自重點!”
聞言起身,百裏文川行至蘇扇月身前。“你我之間,本不該是這番模樣相見的。”
“公主,言重了。”
“你不喜歡我,為什麼?”
“不該由我喜不喜歡,隻是就像二公主所說,眼下是非太多,我們之間的相見對蘇家或者南疆都不是個好選擇。若不是為了我哥哥,我定是不願來的。”
“若不是為了冠計,我也是不願見你的。”一言而定,百裏文川揮了揮手,門邊的慶克順從退下關上了門。“這間妓院往日就破舊的很,加上今夜雨來急,客人也就越發稀少了,自是不會有什麼多管閑事之徒,你放心。我找你來也不過是為了一事,若想讓你哥哥活著,就絕對不要讓他自投羅網。”
愣了愣,蘇扇月鬆了手中握劍的力道。“自投羅網?”
“現下,蔣家明顯是想栽贓於你們蘇家。若是階品高點的自是有力一搏,但你蘇家連七品官員都算不上,除了認命我找不到任何生機。在事情發生的頭一天,我便勸說冠計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可不知你蘇家是有什麼家訓,直叫那傻子非得去縣衙‘自首’,說定是陛下一時糊塗,還說什麼君子行的端做得正。我不懂你們朝國人的情懷,我隻知道他此番去隻不過是去做一隻待宰的羔羊。”
蘇扇月聞言,沒有說話,隻是盯著手中劍。
咬了咬牙,百裏文川繼續說道:“我不願冠計去死,我想你也是與我一個想法的。”
“蘇家,真的沒救了嗎……”不回反問,蘇扇月徹底垂下了手中劍。
“ 以我之才,實在是無法相救了。其實此案疑點頗多,但是你蘇家實在是太人微言輕,就像一文錢對於一富人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或者,你可知你父親私下跟什麼人家非常要好?”
“若是真要好,早就站出來了。其實,這些日子我也懂了不少。”頓了頓,蘇扇月說道:“ 蘇家祖訓:篤學明德,忠君愛國!我爹爹數十年嚴守邊疆,雖然比不上什麼大官,但是一心為國,一心忠君。與他人,也是君子之交淡若水但可綿綿矣。從小就被這樣教導大的二哥,是萬萬不願做一縮頭烏龜,眼睜睜看著蘇家傾覆的!”
“我……我隻是不願你哥哥受苦。”垂下頭,百裏文川呐呐道。
眼神複雜的看著百裏文川,蘇扇月幾番張嘴閉嘴後說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我跟我哥哥都是蘇家兒女!蘇家的兒女不怕疼不怕苦,更不會畏懼生死!但是絕不容他人踐踏蘇家的清白和榮耀!人不可有傲氣,但不能沒有傲骨,蘇家人更是如此。我二哥絕對不會背負著罪臣之子的名聲逃逸的。就算死也要一起死,我想我二哥大抵也就是此般意思。”
“不是逃逸,而是先忍生吞氣一會兒,等萬事具備後才一股氣告禦狀洗幹淨名聲清白。人都不一定能活下去了,那些浮名當真那麼重要嗎?”百裏文川焦急的說著,雙手不禁交叉扭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