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父親是怕我和妹妹在閨閣之中隻知家長裏短,養得目光短淺,故而講些外麵的事讓我們多些見識,哪裏敢議政?範文正公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正是因為平日聽說了皇上的雄武大略,臣女心生敬仰,聽說到應天來能夠得見天顏,開心得幾晚都沒睡好,今兒個一償平生夙願,真是三生有幸啊!”
眾人更是笑得樂不可支,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女孩兒,竟然說平生夙願,那心滿意足的神情配上話語裏的感歎,連平日最注重言表的貴妃娘娘都端不住手中的茶,旁邊的宮女連忙接了過去。
皇上一聽連這小小的閨閣中人也知道自己的威名,不由得聖心大悅,又疑孫清揚所說這一番話原是家人教好的,想巧言令色討他歡心,遂不動聲色地問:“噢,如此說來,你倒是個有見識的,朕都有些什麼功績,你倒說說。”
孫清揚不慌不忙地應答:“遠的不說,隻說今年二月,皇上調集大軍遠征漠北。五月,行至飲馬河時,皇上詢得韃靼可汗本雅失裏率軍向西逃往瓦剌部,丞相阿魯台則向東逃,就親率將士向西追擊本雅失裏,隻用了五日,就在斡難河大敗本雅失裏……”
“打敗本雅失裏後,皇上又揮師向東攻擊阿魯台,一路上殺敵無數,聲威大震,嚇得那阿魯台墜馬逃遁,韃靼部當即臣服。皇上這樣的雄姿英發,臣女聽之神往,沒想到有幸能夠得見天顏。”
孫清揚言畢,又叩拜山呼:“我大明能夠有皇上這樣的明君,必定千秋萬代,盛世昌隆。”
皇上雖然知道,這些話定是孫清揚的父親在她離家前,特意講給她聽的,難得的是她能記得如此清楚,且說得如此情真意切。
歌功頌德的話,讓一個小女孩娓娓道來,格外真實動人。
皇上的臉上,就帶出了幾分笑意。
座上都是七竅水晶心肝的人,當下,貴妃娘娘就向皇上笑說:“難得這本雅失裏、阿魯台,嘰裏咕嚕的,她還能分得清,這一堆人名、地名,聽得臣妾頭都暈了。倒是她說皇上的好,都聽得明明白白的。”
皇上微微頷首。
賢妃娘娘下首一個眉眼飛揚、姿容豔麗的娘娘掩口笑道:“可不是嗎?讀了這麼多書,又有這樣的見識,豈不和仁孝皇後一般,是個女諸生了。”
這話說的……
彭城伯夫人頓時色變。
孫清揚雖然不知這話的深意,卻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忙伏身謝罪:“臣女哪能和仁孝皇後相比?不過因為自小身子弱,多看些書,消磨時間罷了。”
“呂婕妤就別嚇小孩子了,她才多大點兒。”賢妃娘娘忙幫她解圍。
“除開讀書,你還學了什麼?”王貴妃也打岔錯開了呂婕妤的話。
“回娘娘,琴棋書畫,針線女紅,臣女都略學過一些。不過是為了哄母親一笑,雜而不精。”
“那也不易了,小小年紀竟然學了這麼些,難怪彭城伯夫人要把你這個小才女帶進京城了。皇上,我看得用個金屋藏了,才能不辱沒這樣的人才呢!”
呂婕妤的話再次聽得眾人色變。彭城伯夫人心中暗苦,若皇上聽了進去,把孫清揚留在後宮或許了太子,自己豈不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呂婕妤真是聰慧,才來我大明不過兩年,就連金屋藏嬌這樣的典故都學會了。”坐在呂婕妤上首一個身穿天青色繡白荷花緞麵小襖,圓髻,鬢角插了三支赤金石榴花簪,年紀和王貴妃相仿的娘娘笑道。
呂婕妤和權賢妃是同一年從朝鮮進貢過來的美人,因見通習中土風情的權賢妃頗受皇上愛重,她平日裏,便也愛用些中土的典故。
有時,用得恰如其分,有時,不過是借此戳人心窩。
“我不過是偶然聽來的,怎麼,麗妃娘娘,這個典故不好嗎?”呂婕妤偏還做出一派天真無害的樣子,仿佛自己真是不懂,平日裏皇上最愛她這個樣子,所以此時雖是對著麗妃,眼神卻看向皇上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