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畫皮難畫骨(2)(1 / 2)

鹹寧公主自是答應:“賞花可以,不過西府海棠在暮春時最為繁盛,未開的花蕾濃豔如胭脂點點,盛開後色彩漸變成粉紅,楚楚風姿似曉天明霞。這個時節看,隻是聊勝於無罷了。”

袁瑗薇也湊趣:“陸放翁詩中說海棠‘猩紅鸚綠極天巧,疊萼重跗眩朝日’。就是形容它花朵繁茂時能夠與朝日爭輝。從前看範成大詩中說它‘傾坐東風百媚生’,一直都想象不出來是怎麼樣的景象,今兒個聽公主這樣一講,倒有些明白了。”

孫清揚抬起頭笑問:“公主和瑗薇姐姐喜歡什麼花?”

“我愛石榴,花可賞,果可實。”鹹寧公主的回答簡單明了。

“公主真會選,曹子建說石榴‘丹華灼烈烈,璀彩有光榮。光好燁流離,可以處淑靈’這等風華,見之令人忘俗,倒和公主的風儀有些近似。”袁瑗薇先奉承了鹹寧公主一句,才回答,“我愛杜鵑,花名似鳥名,慧絕靈動。”

何嘉瑜聽了,冷眼看了袁瑗薇一眼,平日裏見她少言寡語,遇事怯懦,不想竟是個茶壺裏煮餃子——心中有數……

當下,何嘉瑜掩嘴笑道:“唐代詩人施肩吾有詩雲‘杜鵑花時夭豔然,所恨帝城人不識,丁寧莫遣春風吹,留與佳人比顏色’。瑗薇妹妹這樣的人才,倒是比花都要美上三分,想這京師裏隻那有眼無珠的才看不到,妹妹定不會有杜鵑的怨恨。”

袁瑗薇卻似乎沒有聽出她話中的譏諷,笑著說:“我倒更愛唐代楊萬裏的那句‘何須名苑看春風,一路山花不負儂’,想那漫山遍野的杜鵑盛開,是何等的恣意。”

表明自己根本無意這宮闈的富貴榮華,隻喜歡自在的生活。

何嘉瑜哪肯信她,前麵撫琴袁瑗薇的一曲《漢宮秋月》就被老師稱讚假以時日,能和權賢妃娘娘的簫聲相媲美,這會兒又頻頻引經據典,令人側目,當下冷哼一聲:“我可聽說‘杜鵑過盡芳菲歇’,可見這花骨子裏,可不是個服輸的。”

杜鵑的花期在春天是最晚的,當它開敗了,春天就結束了,何嘉瑜卻將這句曲解成杜鵑花認為自己開的顏色,其他花草都比不了,顯然是暗諷袁瑗薇心比天高。

“好了好了,你們別盡在這說詩論詞的,咱們今兒個是作畫,說畫就好了。”袁瑗芝沒那麼多彎彎腸子,也沒聽出來兩人話裏的意思,不耐煩地打斷她們,“要是不看孫妹妹的畫,就回自個兒書案上畫去,一會兒老師回來了,你們什麼都沒畫,還不得挨一頓訓?”

“難不成你畫了?”何嘉瑜的反問中,帶著對袁瑗芝的幾分親昵。

“當然。”袁瑗芝得意地一揚頭說,“前兒個聽老師說今天要考校四藝,我就先在家裏畫好了。”

在她們幾個說話的工夫,孫清揚已經將一幅仕女賞牡丹圖畫了出來。

雖然筆法稚嫩,卻已經頗具水墨寫意的神韻,最難得的是畫中賞花的五人正是她們幾個,筆觸間隱約可見各人的神情。何嘉瑜的頭上戴著海棠花飾,袁瑗芝身穿梅花裙,依著一棵鬆柏,袁瑗薇正抬眼看著天邊飛過的杜鵑,鹹寧公主和孫清揚兩個低頭在看牡丹,公主鬢角插著盛開的石榴花。

畫裏的牡丹潑墨一般,滿紙酣暢淋漓的濃雲淡煙,狂放而不失法度,頗有些豪氣衝天,運用墨色的濃淡,調出了深遠處如遠隔雲端,明晰處波光瀲灩的味道。

和名家的作品當然沒法比,但就她這個年紀來說,已經很是難得。

“哎,你還真畫得出來呀,畫得好,比我畫得好。”袁瑗芝雖然不喜歡孫清揚,卻也不會故意貶低她的畫。

何嘉瑜則歡喜地握住孫清揚的手,笑盈盈地說道:“好妹妹,你果真是個有靈氣的,看這畫畫得多水靈,像妹妹一樣好看呢。”

說罷,她瞟向孫清揚身後一側的鹹寧公主,皺了皺小鼻頭,語氣越發可愛地哼道:“公主,你來評評清揚的畫,是不是畫得極好?我看就是公主的畫,也略有不及呢!”

雖然話語裏把鹹寧公主也比下去了,卻因為她語氣嬌柔,言辭懇切,讓人聽著都覺得心中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