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太子府後花園的海棠花樹下,杜若好奇地問孫清揚:“貴嬪,您怎麼知道太子妃會因此發落於嬤嬤?”
孫清揚輕輕地掐掉一片海棠花的枯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於嬤嬤竟然敢背著母妃做下那些事情,以母妃的性子,當然要發落她,下麵的人背著自己獨斷專行,那眼裏還有沒有主子?何況還是這樣壞主子名聲的事情,母妃自是要發落她的。”
杜若還是不明白:“可是貴嬪又如何得知她就是當年百花會上害您的主使呢?畢竟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就是查找線索也不好查了,那兩個小丫鬟又因為當年郭良娣的事情,和花嬤嬤一道都自盡了。”
孫清揚搖了搖頭:“我其實是猜的,當時她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就像是恨不得我死了那樣的怨毒,所以早晨出來後,我就讓蘇嬤嬤稟了母妃說懷疑當日是於嬤嬤使人在浴桶裏下藥。這樣的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也不敢因為大意漏過去的,顯然母妃派人查到了什麼,才會對她如此惱怒。”
“想想也是,她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丫鬟給我下毒,溺死我,就能夠如法炮製對待母妃或者皇太孫,任何一個她怨恨的人,留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無疑像佩了一把無鞘的劍在身上,隨時都有誤傷到自己的可能。想一想,說不定什麼時候,她就會因為一句責罵的話殺了你,甚至就因為不喜歡你長的樣子害你,這有多可怕?”
“有了這切鈇之疑,母妃自然不會再相信她所說,會發落她也就順理成章。而且,即使不擔心她可能會傷害到自身,以母妃寬厚的性格,也不可能接受她身邊有如此狠毒之人。”
提著桶正給海棠花澆水的福枝放下了瓢:“貴嬪說得是,太子妃殿下是絕不可能容下這些事的,誰能想到府裏竟然有她這樣的一個人。奴婢就怎麼也想不到她和您無冤無仇的,竟然恨不得您死,真不知道她的腦袋是不是有毛病。”
“這世上的人啊,稀奇古怪的太多了,從前父親當主簿之時,我曾聽他講過一個故事,說是有個連環殺手,因為恨他的娘子背著他在外麵有了人。殺了他娘子不說,還殺了好些個和他娘子一樣愛穿紅衣的女子,說她們都是不守婦道的賤婢,一見到那樣的女子就會起殺意,想方設法跟蹤她們,尋機將其殺害……”
孫清揚慢悠悠地說:“聽前麵蘇嬤嬤講的情形,隻怕那於嬤嬤也是因為看到我就想起她的仇人,所以一並恨上了,我看啊她就是心裏有病。”
即使孫清揚也想不通於嬤嬤怎麼會恨當時還隻有八九歲的她,誰能和一個小孩子結仇呢?她隻好將之歸結為於嬤嬤心裏有病。
許久以後,她們才知道於嬤嬤之所以從孫清揚幼年時就恨她,是因為於嬤嬤的大牛哥所鍾情之人,也是她幼年時一起的玩伴,長得和孫清揚似的那麼白淨。
幼年時,他們三個人常在一起玩耍,大牛對那個白白淨淨漂亮的小姑娘有諸多照顧,成年之後還娶了那個小姑娘。讓一直喜歡大牛的於嬤嬤失戀、失望之餘,因妒忌、仇恨的性情變得十分乖僻,每每看到那樣乖巧的小女孩,都會由妒轉恨。府裏頭的小丫鬟們生就那樣長相的,被她弄死了好幾個,隻不過丫鬟們命賤,她又做得巧妙,一直沒被發覺而已。
福枝咂舌:“天哪,天下間還有這樣的人,貴嬪才八九歲時就懷恨在心,忍到現在,她得有多大的心性,隻是奴婢也有些不明白,於嬤嬤要對貴嬪下手,為什麼就那一次?按理來說,這麼些年她要是存心殺您,應該有很多機會的?”
風一吹,枝丫間一朵朵、一簇簇垂絲海棠隨風舞動,飄飄蕩蕩,猶如彤雲密布,垂英鳧鳧,未開的玫紫色花萼嬌弱乏力,盛放的玫紅色花朵姿容優美,散發出淡淡的甘洌甜香。孫清揚用手勾了一支聞了聞:“今年的海棠開得不錯,可以多采一些讓瑜寧姑姑調香。”
吹走了花枝上的一隻小蟲,她才笑著和福枝、杜若說:“依我猜,於嬤嬤之所以隻害了我那一回,應該是她後麵的人發現了那次本不該有的舉動,警告過她,所以後來才沒有進一步為難我。”
杜若打了個寒戰,這得有多大的仇才會忍心對當時如同小鬆鼠一樣可愛的小姐下手啊,於嬤嬤平日裏雖然沒什麼笑意,看上去卻也不像惡毒之人,真是人不可貌相。現在細想想,好像頭兩年偶然看到於嬤嬤盯著小姐的眼神,都有些怨憤,自己和小姐還曾為此嘀咕過。後來,她很少在小姐附近出現了,也就沒放在心上,再想不到她卻是因為受命於人,才忍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