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聽了朱瞻基的吩咐,玄武他們早就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出手,在他還沒有拉開轟天雷的引線之前,杜子衡已經挑斷了他的筋脈,和另一個影衛將他架了下去。
朱瞻基並不知道那老三竟然是殺自己的死士,若不是奧雲塔娜說賊老三沒有對她怎麼樣,他還不會生出疑心。
一個冒充的山賊,竟然會在殺人放火的同夥麵前,對貌美如花的奧雲塔娜不起邪念、不出穢語,甚至不多看幾眼,這節操之高,有點兒太不像男人了吧?所以朱瞻基在沉吟的時候,仔細看了老三的神情,發現他的恐懼、驚慌全部都隻在麵上,未抵眼底,在他的眼睛裏,是如同豹子捕殺獵物前的緊張。
顯然,朱瞻基是他即將捕食的獵物。
所以——賊老三功敗垂成。
看著老三留下的那樣東西,半天,朱瞻基笑了起來:“怪不得我叔叔能生出這樣的膽,連沈孟德手下的人,都配備了這樣的火器,他家底可真夠厚的。”
玄武將那顆轟天雷收了起來,提醒他:“少爺,這東西危險,屬下還是收起來吧。”
朱瞻基點點頭:“收好,可別嚇壞了我的小美人。”
接過影衛遞給他的茶,輕啜了幾口。
看著影衛遞過來的茶,奧雲塔娜笑著點頭致謝,示意他放在桌上。
她笑看著朱瞻基道:“你們漢人說‘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真是不假,沒想到幾年未見,阿迪亞你竟然裝輕薄浪子裝得這般像,是不是你那妹子經常和你調笑,所以你才不像舊日裏那般古板、方正了?”
聽到奧雲塔娜的話,玄武先就強忍了笑意,少爺從前常被人說是小老頭,少年老成,除開鬥蛐蛐的時候,鮮少見他的笑臉和喜怒哀樂,這些年成了親,整個人反倒開朗許多,有時還會和他們開些玩笑,這個——可能真是太孫孫嬪的功勞。
可惜,那樣一個伶俐的女子,竟然沒有成為皇太孫妃,甚至,還被貶成嬪。
好在,她似乎並未因此憂慮,仍然如同從前一般笑如春風。
不,春風那麼美,也比不上她的笑容。
聽見奧雲塔娜這麼說自己,朱瞻基險些沒一口茶噴出來:“你們女人就是麻煩,遠之則怨,近之不遜。這才見了小半天,你就開始對我評頭論足了。說正經事,你就和我一起上北平吧,找到了阿古達木,再和他一起回草原。你長這麼漂亮,在外麵可不安全。”
“看,還說不是,連誇獎女孩子的話都會說了。好,我就和你一道上路,等你那妹子也到北平時,或許還能見上一見,讓我敗北的姑娘,究竟是何等人物。”
孫清揚沒有想到在皇宮大內裏竟然有這樣一個冰冷陰森的地方。
這裏是冷宮,專門收押罪婦或者犯了事的妃嬪之地,破敗的院落,荒蕪的人煙,令本來還有些燥熱的秋日,涇渭分明地隔絕在了冷宮外麵,走進去,隻覺得一片肅殺。
鹹寧公主為何今日要帶我來這裏?孫清揚跟在公主的後麵,穿過蔓蔓荒草的院落,結著蛛網的房間,強忍著不斷傳來的陣陣腐爛酸臭氣息,雖然沒有發問,心中卻陣陣疑惑,已經過了七夕,眼看就要遷都,宮裏宮外都在忙碌著準備,怎麼公主倒有閑心同她到內宮裏去閑敘?
而且,進了內宮沒多久,就說要帶她去個地方,三轉兩轉到了這樣一個去處,又將其他的人都留在院裏候著,隻帶著湘竹,一行三人進了屋子。
鹹寧公主顯然對孫清揚沉著地不發一言很是滿意,扭過頭對她笑了笑:“就快到了,你忍一忍。”
一陣腐爛酸臭味撲鼻而至,積滿了灰塵和蛛網的角落裏,孫清揚看到一張蒼老愁苦的麵孔,身上的衣物雖能看得出質地上乘卻早已肮髒不堪,哪裏還能見到一絲昔日的風華。
聽到有人進來,那女人勉強挪著她的身體,慢慢地爬到了門口,就是這麼幾步,她那張薄薄的略帶青紫色的嘴就開始困難地張著呼吸,胸口起伏得非常激烈。
顯然,她的身體已經虛弱至極,幾乎到了氣若遊絲的地步。
鹹寧公主微微歎了口氣,湘竹不顧髒亂,將她扶至門口坐下,又從先前擱在地上的茶壺裏掉了半碗溫熱的茶喂她喝下。
過了好半晌,那女人才再度緩緩睜開雙眸,有氣無力地望著她們,虛弱的目光裏帶著一點兒疑惑。
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便相催。願教青帝常為主,莫遣紛紛點翠苔。
聽到鹹寧公主吟誦這首朱淑真的《落花》,本來奄奄一息的女人眼中竟然射出點點精光,她猛地撲向前,拉住鹹寧公主的裙角,渴望地看著她:“是他,是他叫公主您來救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