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日的晚上,朱瞻基忙了一天之後回到乾清宮裏,內侍陳會福早就命人收拾了龍塌等他休息,朱瞻基卻在寢殿裏走來走去,眉目間有些煩躁,並不像他白日處理國事那般沉著、冷靜。
陳公公當然知道他的煩惱因何而起,小聲說道:“娘娘們那邊如何安排,不知——皇上打算什麼時候叫她們搬進宮來?安排她們住在哪裏?”
朱瞻基被他說得一愣,問道:“什麼娘娘?”
陳公公忙道:“就是胡娘娘她們那邊。”
因為朱瞻基尚未給他的妃嬪們冊封,所以她們暫時仍然居住在端本宮,沒有名號,內侍、宮女們,就含糊地一律以姓氏加娘娘稱之。
朱瞻基微皺了眉頭,問道:“按製她們應該居哪個宮室?”
陳公公心中迅轉了幾個念頭,暗自苦叫,這位分都沒定呢,自個兒如何知道她們該居哪個宮室?但他可沒膽這麼回複皇上,瞅了瞅朱瞻基的神色,笑道:“宮裏頭,坤寧宮就在乾清宮的後麵,先前是皇太後娘娘住著,前幾日,太妃們都隨太後娘娘遷到了慈寧宮,坤寧宮和各宮各院都已經空出來了。乾清宮的東邊是長寧宮,西邊是長樂宮,坤寧宮的東邊是承乾宮,就是先前郭貴妃所居的宮殿,西邊是萬安宮……”
朱瞻基揮了揮手止住他道:“承乾宮改名永寧宮,也算有些新氣象。”
思忖半晌,他方道:“讓胡氏居坤寧宮吧,新朝始立,還是宜靜不宜動的好,孫氏就遷到長寧宮裏,其他的,你擬了單子讓胡氏稟了太後做主吧。”
這就是給先前的太子妃胡善祥定下位分了。陳公公小心翼翼道:“是,奴才明兒個就使人去接皇後娘娘她們入宮。”
胡善祥入主中宮的第二日,就與朱瞻基商討:“臣妾想著,皇上的妃嬪裏,除開臣妾外,就孫妹妹給您生了個女兒,不如以她為貴妃,銜領九嬪,也好幫著臣妾分憂。”
朱瞻基點了點頭:“既然是與你分憂,除開銜領九嬪外,她該位同副後,隻是母後那邊……”
胡善祥心裏苦若蓮子,麵上卻露出微笑:“這三宮六院,既然是臣妾打理,這樣的事情,自當臣妾去與母後商量。”
朱瞻基嘉許地看了她一眼:“皇後如此明白事理,能夠謙恭禮讓,朕很欣慰。”
當夜,歇息在皇後胡氏的坤寧宮裏。
次日清晨,胡善祥領著眾妃嬪給太後請安後,獨自留在了慈寧宮裏。
“母後,皇上的意思,他即將登基,這後宮裏頭的位分,也要提前定下來才好,臣妾擬了個單子,您瞧瞧合不合適?”
太後接過胡善祥手裏的單子,細細看了,有些不高興:“雖然清揚是個好的,晉升為貴妃也理所應當,但怎麼能讓她儀同副後呢?你這個樣子不行,太慣著皇上了,副後,副後,就是半個皇後,以後貴妃要是壓到你頭上來,怎麼辦?”
胡善祥知道太後最忌諱嫡庶混雜、尊卑不分之事,尤其她自個兒之前才經過郭貴妃在宮裏的風頭壓過皇後,以致六宮不穩,先皇患病早早逝去之事,更讓她討厭寵妾滅妻的行為,隻得賠著小心說:“這是臣妾的意思,孫妹妹先前就經常幫著臣妾佐理宮務,而且,這宮裏頭,除了臣妾,就她給皇上生了個女兒,自該嘉獎的。”
太後仍然不願意:“什麼你的意思,這一看就是皇上的意思,你叫他來和哀家講,哀家好好說說他。”
因為有先前郭貴妃幾人的事情,她如今就更不願意妾淩於妻,即使清揚再好,也不能讓瞻兒再步他父皇的後塵。想那郭貴妃從前在東宮裏頭,不也一樣是謙恭禮敬嗎?當了貴妃沒多久,就現了原形,縱然她對先皇一片真情,但太後也不肯原諒她令洪熙帝早逝這件事。
潛意識裏,她就覺得等孫清揚當上貴妃,也會像郭貴妃似的,不知道會引著皇上做出什麼荒唐事來。
所以,一聽皇後的提議,她就很排斥。
“母後——”胡善祥輕聲喊道,“臣妾知道您是為臣妾著想,但您想,皇上與孫妹妹青梅竹馬,他倆自小就感情好,若不是當初起了些波折,別說太孫妃,太子妃,就是如今的皇後之位,隻怕也是她的……”
太後惱怒道:“不管怎麼說,太孫妃,太子妃,還有這皇後之位,都是你的不是她的。”
胡善祥溫言相勸:“母後您如此想,或是臣妾如此想,天下如此想,可皇上他如此想嗎?若是鬧僵起來,皇上定要立孫妹妹為後,惹得你們母子為了臣妾反目成仇,臣妾豈不是不忠不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