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身馬上,張弓搭箭,流星趕月一般射向對方前鋒,不等那人從馬上墜落在地,朱瞻基已經拔刀振臂高呼:“大明勇士今安在?”
“在!在!在!”轟響出無數回應,如雷鳴海嘯,山崩地裂,彈擊著敵手的刀與骨,還沒有戰,就聽的人覺得有什麼刺進了骨頭攪動著、翻動著,像是要把胸腔刺破,頭骨穿透一般!
朱瞻基狠狠一夾馬腹,在影衛的護衛下,衝入敵陣。
他長刀霍然一揮,揮灑出一片淩若秋霜的光華。他反手一刀,一個麵目模糊的頭顱橫飛而出,刀身一轉,又重重擊在右邊一人肩側。
稍有離他近些,壓著他長刀的敵軍,就會被青龍、白虎還有玄武等人的刀劍挑開……雖然敵軍一望無際,烏壓壓擠挨著,這邊被衝得潰散,那邊又合圍過來,朱瞻基卻在人潮中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四野人影密密,似無形的網要將他籠住,顯然,敵軍已經發現,這隊騎兵不簡單,為首的是條大魚。
風聲攪動著馬蹄,手中兵刃相交,在轟響的河水和空曠的原野裏,聲音越發顯得清晰,清脆,如同帶了回聲,萬馬奔騰。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此一戰,必將爾等非我族類,懷有異心的覬覦之徒,攆到千裏之外,看爾等敢再來犯我大明一分一毫!”朱瞻基突然勒馬立定,驀然間長刀西指,喝道,“兀良哈,朕今在此,你敢過寬河一步,朕定取你首級。”
——他狠狠將刀往下一斬,將對麵人影一剖兩半。以寡敵眾,他一樣要勝券在握,凱旋!
他所率的,是大明最精銳的騎兵,在他的身後,還有十萬雄師。
一支長矛橫掃過來,朱瞻基胯下馬吃痛,長嘶一聲,前足跪倒,斜刺裏又一支長矛自馬腹橫穿而出,將和著血的一串馬腸拖曳在地,那馬在翻滾中將他甩下背,朱瞻基杵著刀搖搖晃晃地站直,隻覺四肢沉重,筋骨間密密麻麻的酸痛洶湧襲來。
眼看馬蹄就要踏上他。
“皇上——”青龍低呼,斜揮一刀,斬斷一個鋥亮的長矛。
“皇上——”白虎驚叫,縱劈一刀,掀翻迎麵一個深黑的人影。
“皇上——”玄武和杜子衡的長刀舞成了一片雪亮刀影,砍斷了靠近朱瞻基的幾隻馬腳,在傷馬倒地之際,玄武還順勢將朱瞻基拉到自己的馬上。
敵軍後翼疾馳而來,離他們最近的直接揮矛而進。
因為要護著朱瞻基,玄武不顧刺向自己的長矛,不躲不閃,硬生生地受了一刺,長矛從他的額角斜貼而過,他回手鬆開馬韁,用兩指夾住長矛,再順手給了對方那張驚恐萬狀的臉一刀。
他眼前模糊一團,不知是被自己還是對方的血糊住。不知為何,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幼年時師傅教自己劍法的情景,一招一式,宛若昔日師傅粗糙的手掌托住他的胳臂,劍雖沉重,他的手上卻覺輕飄。
仿佛師傅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為他承擔身上大半重荷。
他躍身換到另一匹馬上。
緊跟在後的青龍和白虎立刻將朱瞻基所騎的馬掩住,與前後合縱上來的其他影衛,一道把朱瞻基護了個嚴實。
這一下,變成玄武迎戰在前。
因為眼睛被血糊住,他看不見有數支長矛正朝著他的胸口而來——
“師傅——”
他身邊的杜子衡拍馬上前,挑落了數支長矛,卻總因寡不敵眾,被一支長矛穿透了他的胸口,鮮血噴濺而出。
杜子衡這一擋,他們後麵的騎兵已經趕了過來,有些將他倆護住,有些與敵軍交戰在一起。
彼此間白刃相見,仿佛渾身滾沸著的不是血,是烈酒,烈酒燃燒著血液,燒燎著傷口,鐵騎憑陵,刀刀刺心切骨,易水冰寒,劍劍穿雲裂石,一時間殺得天昏地暗,山川蕭條。
杜子衡隻覺得那刺進他胸口的長矛,灼熱滾燙,仿佛要燙熟了五髒六腑,把他的胸腔煎得酥爛,四肢百骸都挪開位置,他被胸口傳來的甘辣炙得一激靈,往後,卻是更深的混沌,他朝馬下翻落。
抹了眼睛一把血,勉強能夠視物的玄武已經拉住了他,把他橫在自己的馬上,護在胸前,然後將馬韁交給一個騎兵,低喝:“護他回營救治。”他自己換乘到騎兵的另一匹馬上,再度上場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