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雙雲卷紋的及地長幔,繡滿了龍鳳雙飛的帳簾,朱紅描金漆的雙龍戲珠雕花衣架,鎏金雕花三足香爐裏,正燃著瑞腦冰香,郭愛聽到朱瞻基的話呆呆怔怔。
“朕讓你退下,你沒聽見嗎?”朱瞻基不耐煩地又說了一遍。
“可是,皇上。臣妾不是來侍寢的嗎?”郭愛衝口而出。之前教養嬤嬤已經給她教過,她完全明白侍寢是怎麼回事。
沒道理,皇上見到一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先前看上去興致也不錯,卻在緊要關頭叫她退下?
朱瞻基皺了皺眉,看著郭愛未發育齊整的身體:“你還沒有及笄吧?那些當差的怎麼辦事的,竟然選了你進宮來?”
郭愛先驚後喜,這樣說的話,她真不用侍寢了?但說到她小,仍然觸及女孩子的敏感,嘟起小嘴道:“皇上,人家虛歲已經十五,下個月就可以結發,用笄貫之了。”
聽到她這樣孩子氣的話,朱瞻基笑起來:“那等你及笄再說吧。你這個樣子,實在太小了。”
就這樣,郭愛的頭一回侍寢以失敗告終。
但隨之而來,封為婕妤,賞賜不斷,且皇上每晚都要見她一見,證明其風頭正勁,寵眷正隆。
郭愛到達坤寧宮大殿內的時候,基本上該來給皇後晨昏定省的妃嬪都到齊了,還沒踏進門檻,她就聽到眾人的竊竊私語。
“也太得意忘形、恃寵生嬌了,不就仗著自個兒得寵,給皇後請安也遲到!”
“小聲點,別得罪了皇上心尖上的寶貝,郭婕妤如今可是……說不準一個不高興,咱們可就得去冷宮待著了。”
接話的順嬪眼角掃到郭愛曼妙身影,嘴角掛著冷笑,聲音不大不小,卻讓殿裏的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侍寢的第二日,郭美人搖身一變就成了郭婕妤。皇上還一連七晚召她相陪,雖說尚寢局記檔說其年幼,皇上口諭待其及笄之後再行承歡,但沒侍寢就有這樣的聖眷,連她為貴妃求情,皇上也一口答應,解了貴妃的禁足……林林總總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六宮。
相比之下,郭婕妤身上的香氣能令皇上神誌清明恢複早朝這樣的消息,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誰會相信有身懷異香這樣的事情?自然認為這是編出來讓郭婕妤得寵的說法。畢竟,皇上寵一個才十四歲的小姑娘,聽起來怎麼都像好色之徒,有損昔日的英名。
再沒有比郭婕妤就是一味良藥這樣的說辭,更讓朝臣們信服的了。
郭愛感受著眾人投來的目光,不屑、嫉妒、憤恨,皆而有之,似恨不能把她撕碎淹沒在這華殿之上。
“皇後娘娘恕罪,臣妾今兒個貪睡來遲,願受責罰。”郭愛一臉寵辱不驚地跪了下去,低眉斂目,聲音冷冷清清,把一室的議論之聲壓了下去。
她要如何說,每晚皇上隻是要她在一邊侍候,看書、寫字、研墨、作畫,並無非分之處?
隻怕人家都會當她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起來吧,郭婕妤伺候皇上辛苦了,皇上已經同本宮說免了你的請安,你竟然還要過來,果然是個才女,如此知情識禮。”皇後的聲音如春風化雨,聽不出半點苛責,還取下手腕上的金絲鑲粉紅芙蓉玉鐲,遞給了一旁的宮女,讓賞給郭愛,獎她勤心勞力侍候皇上。
“謝皇後娘娘恩典。”郭愛起身上前接過玉鐲戴在自己的手腕之上,似乎沒有看到眾人羨慕、忌恨的眼光,走到位置上端然坐了下來,仿佛對這一切習以為常。
“皇上今晚翻的是誰的牌子?”
何嘉瑜褪去一身華服半倚在美人榻上,抬眸看了看窗外尚算皎潔的月色,月圓了又缺,自從自己解禁,夜夜都盼著,皇上卻再不曾來這長寧宮一步。
“回娘娘的話,去了郭婕妤那兒了。”
站在一旁的是宮裏的老人曾嬤嬤,打何嘉瑜入宮起就在跟前伺候著。看著自家主子的神情,心知肚明她在為今早郭愛那生機勃勃的麵龐憂心。
“娘娘,皇上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既不讓那位侍寢還這麼寵著,就不怕招怨氣嗎?”
“您看她今天那模樣,似是成了什麼大器一般。若不是娘娘給她的仙方,她怎麼會有這樣討巧的升遷?娘娘,別為她憂心了,像這種恃寵而驕的蠢貨有什麼好擔心的?娘娘難不成還擔心她會成為第二個麗妃?”
何嘉瑜坐了起來,光著腳朝著窗邊走去。清輝如許的月光中,臉龐蒼白得有些嚇人。麗妃二字,令她想起了那些不願意記起的過往,眉眼間皆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