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一上班,韓師傅把班組裏的同事們安排了工作,特意留下了李愛國,要跟他說點什麼。李愛國坐了下來,看了看眼前的韓師傅。看得出來,這麼周末韓師傅過的很不好。眼眶也黑了,頭發也打綹了,衣服上盡是褶子,看來應該是沒有換洗。弄成這麼狼狽的一個局麵,應該是這套房子造成的。
果然,韓師傅歎了口氣,說道:“愛國,昨天上午,廠子裏麵派人去我家找我,跟我說了你要把房子讓給我的事兒。愛國,這件事我心領了,可是房子我不能要!”
“韓師傅,我和陳妍都商量好了!您……”已經說好的事情,李愛國肯定不會反悔。
可韓師傅使勁的搖了搖頭,說:“你聽我說,分房子是一件大事!你把房子讓給我了,你怎麼辦?我跟你爸爸多少年的老同事了,我從你手裏把房子要過來,我對得起你爸爸嗎?”
韓師傅顯然也是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其實自己的心裏,比誰都想要一套房子。畢竟有了房子,自己那個最不讓人省心的二兒子就能結婚了。這小子,從小就不著調。上班以後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所有人都說,讓他娶個媳婦回家,好好管管他。可是房子的問題,成了結婚的攔路虎。但是,自己手氣不好,沒有抓到房子。看眼這門婚事就要黃了。
可李愛國這小夥子仁義。看見自己為難,要把房子讓出來!自己能要這套房子嗎?當然不能!我韓長勝這一輩子也沒讓人說過一句不好!可如果要了這套房子,自己這輩子的名聲就算是完了。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如果連臉都丟了,那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李愛國顯然沒有考慮這麼多。陳妍跟自己說了,就算是沒有房子,住在單位的宿舍裏,到了結婚的時候,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跟自己結婚。得到了陳妍的這份承諾,李愛國對於房子的事已經看得很淡了。他笑了笑,說:“韓師傅,你別拿我爸爸說事!我爸爸活著的時候,就一直告訴我們哥幾個,做人一定要厚道,辦事一定要仁義!”李愛國向窗外看了看,見確實沒有人,壓低了聲音,繼續說:“我弟弟那件事,您可是連猶豫都沒猶豫,就替我把單位裏麵的事都扛下來了。咱爺倆兒不說什麼有恩必報這麼俗氣的話,可是您有了難處,我能幫上一把,肯定要幫上一把。這套房子,你就安心地住。“
韓師傅還是搖著頭,說:“你弟弟是你弟弟的事,房子是房子的事,這是兩碼事,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說讓我安心的住,我安得下心來嗎?我讓我兒子住進新房子,可你和陳妍怎麼辦?你們倆也老大不小了,眼看著就要結婚。要是因為我要了你的房子,你們倆的事再出了什麼差頭,那我可就是做大了孽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誰也無法說服誰。李愛國確實是想把房子讓給韓師傅,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而韓師傅呢,又覺得這麼做太對不起李愛國,堅持著不肯要。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桌上的電話急促的響了起來。
韓師傅拿起了電話,說了幾句。他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李愛國,說:“廠辦來電話。讓咱倆去廠部三樓的小會議室開會?愛國,你知道喊咱倆去開什麼會嗎?”
李愛國搖了搖頭,說:“去了不就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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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委書記張文華這兩天十分精神!自從聽工會的老王說了李愛國自願把房子讓給快退休的老師傅這件事,他很受感動。當天晚上,他就寫出了一篇洋洋灑灑的通訊報道。題目就叫《新時代的階級兄弟》!
張書記和《海河日報》的副總編輯徐瀾升在黨校一塊兒參加過進修,兩個人的關係還算不錯。他把這篇報道送給副總編輯看看,讓他給潤色一下。可徐編輯一看到這份報道,立刻感覺如獲至寶!“老張,你的文字功底我是相信的。這篇報道不用改,我安排一下,星期一的日報上發表!現在這社會,一切都向錢看,少了許多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你這篇東西寫出來,一定能在社會上產生共鳴的!”
“能不能產生共鳴那是你們報社的事。我就是想把這件事寫出來,讓大家知道,在現今這個社會上,還有這樣甘於奉獻的人!”提起這件事,張書記也是打心眼裏佩服李愛國的這個舉動。
徐總編點點頭,說:“是啊,這樣的小夥子真是不多了!這樣的典型,我們新聞機構可是要大力的宣傳一下!”
“沒問題!星期一你帶人過來。我把這個李愛國叫來,你們好好的采訪采訪他!”張書記爽快的說道。
李愛國完全不知道將要被采訪的事情。當他推開了三樓小會議室的大門,頓時被裏麵的陣仗嚇了一跳!房間裏麵,光是照相機就有三、四部,更有兩個拿著硬皮小筆記本的文字記者,正圍著張書記問著什麼。最稀奇的是,房間的角落裏,還架設著一部很少見的攝像機,看這意思,似乎是連電視台的記者都來采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