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七年(373年),燕國版圖東極滄海,西連龜茲,南包荊襄,北盡沙漠。

七年前,於離在利用東晉黨爭奪取荊州和襄陽、逼死戰神桓溫、並將東晉四大外軍之二——荊州兵、雍州兵(襄陽)據為己有後,便鳴金收鼓,不再進犯。此後燕國西滅秦國、涼國,北逐匈奴、柔然,南去巴蜀,卻始終不曾流露出對長江以南的覬覦。

東晉官員腐敗懦弱,對孝武帝司馬曜誇讚燕國,說於離雖為蠻夷卻識禮知正統,不應與之為敵。

事實自然並非如此。

如今的東晉,健康宿衛六軍兵力不足,雍州兵和荊州兵已在燕國手中,隻剩下豫州兵(壽陽)和京口兵(揚州)能夠一戰。而燕國國富兵強,境內大治,完全擁有一舉攻下東晉的實力。但於離卻對眾多請戰折子壓而不發,即便是吳王慕容垂親自來問,他也隻是蹙著眉尖,沉默搖頭。

於離其實也非常不解,但老師在出差前強調過了,“東晉正朔相承,上下安和,須徐徐圖之”,所以就不能打。這樣“妻管嚴”的理由,你要他如何向大臣們解釋?

打發掉最後一批朝臣,於離揮手招來影衛:“影七,即刻隨朕去龍城別苑,不要聲張。”

慕容暐已經病臥七年,至今仍未有蘇醒跡象,脈搏卻強勁如同常人,葛洪仙翁也不知是何緣故。而於離的等待也從一開始的焦慮緊張,逐漸變為習以為常。甚至在他因政事軍務而心煩意亂時,隻要看著哥哥的睡容,同哥哥說說話,便能慢慢安定下來。

他以緬懷皇兄的名義定期回龍城的事情,也從未做任何隱瞞。眾人隻感歎國主念舊情而未作多想,於離冷眼看著慕容垂的眼底複雜、和慕容令的坦然悲傷,淺笑不語。

魏晉以來,風姿優雅卻閑得沒事幹的士子很多,於影帝扮演起來分外得心應手。有五個影衛裝扮為隨從和護衛跟在身邊,於離手搖紙扇橫跨駿馬,整一個敗家子樣。

於離以往都是同王猛一起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護衛軍去的,如今卻隻有五人跟著,影衛不禁有些擔心安全問題,於離老神在在地揮揮手,並未放在心上。

這種給自己立FLAG的作死真是要不得。

日將落時六人已將到達黎陽城外,迎麵卻來了一路數十人的馬隊。各個牧民裝扮,高大健壯,麵露凶光。影衛一句“郎君,來者不善”未完,對麵就送來了鋪天蓋地的箭矢。

“放信號!往樹叢逃!”

於離一馬當先向茂密森林中逃去,其餘影衛一麵護在其身後跑路,一麵放信號通知中州城守前來救駕。森林十分茂密,地勢又起伏,馬很難跑開,後方的馬隊也逐漸跑成了一字長隊。於離等人的馬雖好,左閃右避較為靈活,但六人已經趕了一天路,馬匹也十分疲憊,後力難以為繼。

“繞過土坡後,放馬跑!”於離見前方樹林越發茂密,粗略地打量過周遭地形後,沉聲吩咐道。

影衛們雖覺奇怪,卻不敢胡亂質疑,齊聲應了是。於離安排了五人的躲避場所,肅穆道:“記住,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進我退,敵退我追。射一箭就換一個地方,蠶食掉敵人的有生力量。切不可硬拚,逞莽夫之勇。期間無須分神顧忌朕的安危,朕自會照顧好自己。”

“是!”

於離滿意點頭,又轉向影七,不放心地強調道:“特別是你,影七。別給朕逞威風做傻事,否則即便救駕有功,朕也一定削了你,今後永不錄用。”

影七薄唇輕抿,眼中閃過波光瀲灩,半晌才點了點頭,聲線沙啞:“是。”

馬隊眼見燕國皇帝繞過土坡,轉眼卻隻剩下六匹空馬了。領頭人張大擔心有埋伏,便揮手讓後隊停了下來。又派人前去將馬匹牽回,打算先搶了他們的逃跑工具。領命的六人剛一下馬,就被四麵八方的箭矢射穿了喉嚨。張大立刻下令四處放箭,警惕地看向四周茂密叢林。

“慕容泓!你這個狗皇帝!有本事出來啊!躲躲藏藏算什麼大丈夫!!!”

林中又恢複了死一般寂靜,張大憤恨地大聲喊道,隊伍中立刻有人應和著開罵,用語也越發難聽,部分還涉及了於離的父母親屬,甚至子女後代,試圖以此激怒於離。

影衛們忍不住憤憤不平,握著□□的雙手都暴了青筋,卻見自家主子毫不在意地滿麵笑容。無人頓時如同吃了定心丸般鎮靜下來,並深深佩服主子的“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對於長期浸染於娛樂圈粉絲團罵戰撕逼的於影帝來說,古人罵人的詞彙實在太少。

於離的貼身影衛身手自然是一等一的,又長期隱蔽於暗處工作,搞遊擊戰真是最適合不過。

敵軍一麵破口大罵著,一麵卻無法預知下一枚暗箭的來處。他們反應迅速地將箭矢射回,前去查看時卻發現一個人影也無,然後背後又再次有暗箭襲來,防不勝防。

幾番暗箭下來,敵軍六十四人已死了將近一半,張大被這種東一箭、西一箭、打又打不著、追又追不到的偷襲方式徹底搞瘋,除了暗恨其卑鄙外,也無可奈何。

而死亡的恐懼如影隨形、陰魂不散,令剩餘的人如發瘋了一般,開始朝四處胡亂射箭。開始有人試圖逃走,卻在調轉馬頭的一瞬被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