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三年十月,燕帝從民間帶回一個極美的女子,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禦史上奏相勸,均被駁回;禦史再奏不輟,燕帝大怒,將幾人全部打入天牢。大將軍慕容令進宮勸諫,也被打入牢內。群臣跪於殿外求見,燕帝不理;群臣長跪不起,燕帝嫌他們煩人,全部打包丟進牢房。僅一個月內,天牢中人滿為患,而朝堂上僅剩王猛、謝安兩人。
頓時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當然,大多數都是在天牢內惶惶。
十一月,丞相王猛趁著燕帝同美人出遊,設法進入天牢將眾臣放行,並透露出一個驚人的消息:先帝慕容暐還活著,並且是在當年被燕帝下毒造成假死,此後在龍城被囚禁了十三年。
王猛讓慕容令暗中率軍前往龍城救人。慕容暐謹慎伏兵於別苑外,卻發現滿苑竟無一人,而慕容暐確實昏迷在床榻之上。慕容暐次日轉醒,承認自己是被囚禁於此,卻找不見苑中的聾啞仆人。
慕容令心下暗驚,連忙火速趕回洛陽。
此刻丞相王猛正與群臣策劃逼宮,謝安冷眼看向憤慨激昂的眾人,站在王猛身側對他悄聲道:“你們在搞什麼鬼?我可不信這世上有能迷惑國家的美人,更不信若真有這樣的美人,你還能心平氣和地站在這裏。”謝安瞥了王猛一眼,“我可沒聞到丁點醋味。”
王猛垂眸不言,謝安冷笑一聲:“你不說?我便自己猜吧。中山王去了哪裏?玉門關?我才不信。誰不知中山王癡戀兄長,他一定不知情,又沒你冷靜,聽到什麼美人,肯定直接騎馬入宮踩爛了那蹄子的臉,哪裏還能老實待在玉門關?他被你們關起來了吧。”
“安石(謝安字)……”
“囚禁先帝十三年?若真有心囚禁,你定是主謀,國家才是幫凶。而且要真嫌先帝礙事,以國家的性子,這人早殺了,哪裏能留到現在做把柄。你這借口想的,太蠢。”謝安高冷地微微抬頭,“我猜,先帝並非國家所囚禁。而是國家如今想讓位給先帝,卻擔心群臣不服,或許還有先帝不肯接受,所以才想出這個昏招。而且……”謝安斟酌了一下,“國家就要死了吧。”
王猛瞳孔緊縮,不可置信地看向謝安。謝安也就是這麼一猜,反被他嚇了一跳,氣弱地喃喃解釋道:“我隻是看出,國家他對你並非無情,若不是他自知將死,你們兩個應該早成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王猛心中一突,忽然想起那夜酒醉後真實到不可思議的春/夢,和於離時而深邃忍耐、暗含繾綣的眼神。謝安所言非虛,而自己就是個蠢貨。此時影十一出現:“大人,中山王逃了。”
“進宮!”
燕帝寢宮中,魅惑君王的絕色美人沒有,糟老頭子,咳,老神仙倒是有一個。
葛洪一麵唉聲歎氣地磨著刀,一麵不死心地勸說著於離:“真的不好好想想?以本仙師的醫術,就算你是毒人,也可以保你再健健康康地活個二十年,還是一口氣上五樓都不喘氣兒的那種。”
於離支著下巴看他慢條斯理,不耐煩地催促他動手:“仙師你煩不煩人,純爺們要頭一顆要命一條好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好嗎?你再囉嗦下去,我不被捅死,也被你念叨死了……”
“哎呀這麼不帶尊敬的‘仙師’,本仙師第一次聽到好嗎!”
“誰讓仙師一把年紀了還叫什麼‘小仙翁’,也不害臊……”
火爐上滾滾地煮著沸水和紗布,諾大的宮殿內隻剩下兩人的插科打諢。
葛洪拗不過他,隻得下手取血。這心頭血放得極慢,這十三年來於離早習慣了取血,這次隻是將進行的時間double、triple、quadruple、quintuple、sextuple……了而已。
於離靠在躺椅上,找了個安穩不易動的姿勢,疼痛逐漸變得若有若無,腦中開始回放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種種,麵上浮現出笑容:“仙師可相信,竹子開花……是大凶之兆?”
葛洪眉梢一挑,吹胡子瞪眼睛道:“那得看是和誰有關了……要是你的話,本仙師就信!”
於離嘿嘿地笑起來,又擔心取血不暢,連忙收斂了笑意:“那大凶之兆,是真沒說錯。我身邊的人,沒一個過得幸福的。父皇和四叔被五叔害死,我又殺了五叔;母後被天下人鄙薄,至今還被囚禁在後宮;三哥被五叔下毒沉睡十三年,我卻也未問過他願不願意醒來;而鳳皇……我……”
“原來七哥也知道是你讓我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