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忽將古出魯按在地麵搜解藥,古出魯自然是沒有的,隻笑得仇恨快意。鐵木真已七竅流出黑血,死前問了一句“那人是誰”,卻始終未從古出魯處得到答案。蒙古諸將悲痛欲絕,又恨得咬牙切齒,便對古出魯施以草原上最殘酷的刑法:將他釘在木驢背上,使之輾轉慘斃。

數十年前金廷聯合塔塔兒部捉住蒙古部首領後,就是用這個酷刑處死了俺巴孩汗和合不勒汗的長子斡勤巴兒合黑,俺巴孩汗咽氣前曾說:“我子侄甚多,必有可怖複仇。”

蒙古部看來從未忘記這個血海深仇,隱忍了數十年,每次擁抱的溫暖背後,卻都是刺骨的恨意。

於離頭疼地捏了捏眉間,隻是這鐵木真一死,郭靖的誤會大抵是永遠無法澄清了,甚至還可能因鐵木真被刺、和與古出魯和“那人”的關係,要背負上新的恨意。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怨報德,又何以抱怨?

因於離有事滯後,郭靖便先入張家口到長慶樓等著。他見市肆繁盛、人聲鼎沸,已是無處不新鮮,進店後便看見更稀奇的。兩個相貌俊美、衣著考究的貴公子正與一個衣衫襤褸、麵目漆黑的少年乞丐同桌吃飯,那少年點了一桌子上好的酒菜,沒吃幾口便嫌太涼,倒了,又上了一桌新的。

墨衣公子眉頭不皺地依言吩咐了下去,那少年得意地朝綠衣公子一挑眉,後者噌地上了火氣:“十九!為什麼要對這個女人言聽計從啊!本少爺命令你不許聽她的話!”

十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出門前主子說了,在他原諒少爺的離家出走前,十九不必聽從少爺的命令。主子還說,行走江湖有四種人不能惹:僧人、乞丐、小孩、女人,其中尤以喜歡女扮男裝的漂亮女人為最。這位姑娘占了兩種半和那個‘最’,十九自然是要聽她話的。”

裝乞丐的少女拍手大笑,十分天真可愛:“看出我女扮男裝不稀奇,你怎麼知道我漂亮?”

十九認真答道:“人人都說主子漂亮,姑娘的樣貌如主子一樣晃人眼睛,自然是漂亮的。”

少女狡黠地眼珠一轉,隱隱透著一絲不服輸,便開口要十九帶她去看美人主子。十九仔細想了想,主子也沒說不能多帶人,便答應了。完顏康憤怒地拍桌:“我家蘇蘇可比這女人美多了!”

少女挑眉反問道:“那你做什麼要離家出走?十九說她待你可好了,什麼都依著你想著你。”

完顏康周身籠了層憂鬱,語氣透著委屈:“蘇蘇他不要我了,兩個多月了,都沒來找我……”

“我爹爹也不要我了,也不來找我。”少女眼圈一紅,兩人同病相憐地對視一眼,不再吵嘴。

十九眨了眨眼睛,開口道:“主子本是要親自來的,恰巧外院出事。況且少爺曾說不願再見到主子,主子聽說後,就讓十九替他來了。但在少爺出大興府後,十八禁衛也是一直暗中跟著的。”

完顏康一口血噎在喉頭:“蘇蘇怎麼知道我不想見他?”

十九一如既往,實誠地點點頭:“是十九說的。”

“……”

“少爺真是好大排場,我若不親自來接你,你就打算一輩子不回家了?”

低沉威嚴的聲音從樓道傳出,完顏康驚喜地頓住腳步,十九已站立整衣、單膝跪下:“主子。”

於離朝坑主的十九點點頭:“起來吧。”淡淡地瞥了完顏康一眼,直徑越過他,走到麵露驚訝的郭靖身邊坐下:“可惜我隻是來和朋友吃飯,並不是來接少爺你的。”

店小二戰戰兢兢地上著菜,既敬畏那“主子”的氣勢,又恐那“少爺”遷怒於人。郭靖神經大條,並未接收到完顏康憤怒嫉妒的視線,隻乖乖吃著於離夾的菜。完顏康極力抑製了許久,才將心頭殺意按耐下,平複了心情,於離滿意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柔和了許多:“坐吧。”

完顏康立刻歡喜地坐下了,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於離,猶如一隻等待喂食的大型犬。於離忍俊不禁,極自然地為他夾了菜,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啊……”

完顏康抓住他的手貼在臉上,眼中霧氣升騰:“我保證此生再不敢騙你氣你,你不要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