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們要說清楚,是誰指使工人打人的?凶手是哪些人?”披肩女警察板起小臉,搶先插話。
“凶手?誰是凶手?”老謝一聽就火了:“你們怎麼認定我們的工人就是凶手呢?”
說到這兒,他一把捋起自己的袖子,“看,我的胳膊讓廢品王打成這樣。他算不算凶手?”
“還有我呢!”老胡咕噥了一聲,順勢拉起自己的褲腿━━一條長滿汗毛的大腿襢露在人們眼前。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曆曆在目。
“我本來是拉架的,”老胡說:“廢品那個王八蛋卻狠狠踹了我好幾腳。他是不是凶手?”
“嘻嘻!”看到老胡腿上的傷,兩個小夥子差點樂出聲來。他們清楚老胡腿上的傷是搬運鋼坯時不小心撞的,昨天晚上在公司醫院包紮,兩個人正好在現場。
“還有,他廢品王罵我們工人是臭苦力,對我們工人動手動腳的,有沒有罪?這種人,難道不該打嗎?”老謝的嘴隻要一張開,就別想讓他閉上。
嗬,漂亮!公安處長津津有味地聽著這兩位廠長胡編亂造,心中不住地喝彩。
這樣的問話已經毫無效果可言了,最後連這個女警官也不得不放棄這個審問了。
早晨,廠區的汽笛剛剛拉響,朱鵬宇就醒來了,他翻身下床,深深吸了一口窗外的空氣,心裏湧起一陣連自己也想不到的充實和愉快的感覺,昨夜剛剛尚床,他還覺得窩心,給國家幹活,不要進國家的“班房”!可是轉眼一想,壞他的小人是呂副書記,這與國家有什麼關係?黨內出了壞分子,廉政的官員當然要成為受害者。
再說,自己不過是喊了一句氣話,呂副書記能定他什麼罪?唉,管他呢,眼前,鋼水合格了一件大喜事,五號爐技改方案出台也是一件大事,他沒精力為呂副書記耗費心思了。
不過,他擔心的是季市長,這位市長別看年青,卻有一雙火眼金睛,視覺如神。柳林市的經濟亂成這個樣子,全是呂副書記和葛副市長兩個混蛋造成的。別的不說,單就企業改製一件事,他們二人就做了不少手腳。據政府經濟部門的朋友說,柳林的企業改製後,幾乎家家都有他們的權力股份。
不然的話,你的改製方案就通不過。兩個人一個把持政府財權,一個把持市委人權;又自封為柳林市黨政班子的接班人,廠長經理們誰個不怕?
現在這季市長一係列的獨立特行做發固然法令人敬佩,但是以呂副書記的精明和葛副市長的陰損,他們對季市長不會甘拜下風的,如今出了廢品王這類事情,會不會成為導火索,引發他們和新市長的矛盾呢?
他相信,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既然新市長敢啃北遼這塊硬骨頭,他肯定會有能力、有智慧麵對這兩個家夥的挑戰。自己作為部下,幹好自己的工作就是了。
季子強呢,此刻他正在辦公室坐著,屋子很靜,季子強離開轉椅,沿著鋪設的地毯邊走了幾步,然後沉思在茶幾後麵的沙裏.......一幅畫麵,一幅生動且又逼真的畫麵,近來總是頻頻地浮現於他的眼前:茫無邊際的蒼穹下,漫山遍野綿亙著一片秋天的金黃,鳥兒在高空啁啾著。大雁們排隊往南飛去。濃濃的秋意裏,父親趕著一套馬車,在故鄉的田間道路緩緩的行駛。道路平坦,馬兒識途,父親一邊拍打著他的脊背,一邊悠哉悠哉地唱著鄉間小調。
不一會兒,自己便甜甜地躺在車轅內睡著了。
兀地,天降不測風雲。接著是雷電交加,大雨滂沱。泥濘的道路阻礙了車輪的轉動,季子強看到前麵幾匹馬兒嘶叫起來。它們有的奮力向前,有的則停住了腳步,還有的尥起了蹶子,膽怯地轉過身來豔情在走回頭路。於是,剛才還一派閑適心情的父親猛地跳下車來,瞪大了眼睛,掄起鞭子狠狠地朝那幾匹尥蹶子的馬抽打過去。重鞭之下,叫起了套,馬兒們撅起屁股齊心協力,這輛車便勇敢地衝過泥水,迎著風雨勇往直前了。
一屆政府,一個班子,是不是也像人們比喻的,是一套馬車呢?如果是的話,這個車老板必定是行政“一把手”了。如果一個地區的社會正常運轉,處於坦途的駕車人自然可以悠哉悠哉地按照官場的正常規則行事。然而,假若不是這樣呢?假若仕途上也遇到了雷電暴雨襲擊的事,假若也有馬兒要跳套使反勁兒,那麼,自己是不是也要學父親的樣子,瞪圓眼睛,狠狠地掄起手中的皮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