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實在是閑著無事,季子強便侍弄自己養在窗台上的幾株蘭花,他對養花這種事情向來沒有心得,不過是看周圍的幾件辦公室裏都養了,自己便也試著湊熱鬧,季子強養得自然都是些極容易成活的,所以它們在季子強的花盆裏生長得算是有些生機。
在季子強看來,養花、登山這種事情在機關裏是十分普遍的,但是對其投入的程度卻能夠充分反映一個人的政治生命:在位子上的領導們沒有功夫自然也沒有心情去碰這些東西,恰恰是那些眼瞅著過了年限卻還在科員位置上掙紮的老同誌們都它們熱情高漲。
平時遇到、談到這些人,大家不免都要對他們的飽滿情緒、年輕心態盛讚一番,可是難保不會在腦海裏浮現出“寄情山水”之類自古以來就隻屬於那些鬱鬱不得誌人士們的特殊行為方式來。
季子強自然不能像有些人一樣擺出一幅和山水、花草絕緣的姿態來,一方麵他要表明自己在情趣方麵是不欠缺的,一方麵還是要和大家保持著相似的生活內容,方不至於不能見容於大多數;當然也不能表現得太過熱情,否則無疑是向那群“寄情山水”的人士看齊、靠攏。
季子強正在窗前遐思邇想間,就看到了院子裏一輛黑色的奧迪開進了大院,那是全市長的小車,不待車子廳穩,後排便有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從裏麵擠了出來。
季子強定睛一看果然是全市長!隻見他車門都沒來得及關上便三步並作兩步的大樓上奔過來,藏在白色襯衫裏麵的一隻圓滾滾的肚子如一隻受了驚嚇的小豬一般在他的前麵左右掙紮著。
季子強倒是從來沒有見到一向老成持重的全市長像今日這般失態過,當下心中便明白了幾分。
看來全市長也完全的知道了他調走的情況,應該說調去的那個位置不是他心裏想的吧,前幾天都見他有點心不在焉的,估計也沒有間斷的還在努力活動著,昨天晚上省裏的常委會議開,他算是徹底的絕望了,早知道,還不如留在新屏市當市長。
過了一會的工夫,辦工桌上的電話尖銳地叫了起來,季子強一看號碼,是全市長的:“子強同誌啊,要是沒事情,就到我這裏來一趟吧。”
季子強一聽全市長的語氣中明顯包含著某種沒來得及掩飾的不安,就暗暗在丹田裏運了兩口氣,信步往樓上去。推開門卻發現,全市長正氣急敗壞的端坐在辦工作前,見季子強進來,便勉強的笑笑,示意季子強坐下。
季子強便揀了較遠的一張椅子,坐下來。全市長卻並不急著說話,隻是盯著麵前的電腦,手底下劈裏啪啦地敲打著鍵盤,季子強卻知道他讓自己上來絕對不是讓自己來聽他敲鍵盤的……果然,就在季子強有些分神的當口,全市長慢慢地開了口:“子強同誌,我先要恭賀你一下啊,不錯,你進步很快。”
全市長說著話,卻有把眼睛定在了計算機屏幕上。
季子強自然明白,卻不得不裝作懵懂:“市長,你恭賀我什麼?”
季子強的話音未落,全市長就停住了鍵盤上的動作,關上了電腦,站起來走到了季子強的對麵,也撿了張靠椅坐下,說:“你就不要給我裝了,說說吧,下一步怎麼打算的。”
季子強心中也知道,這中國的國情就是如此,沒有什麼真的能保密的東西,其實不要說別人,就是自己也是一樣啊,還沒有開會,自己也都知道了這個結果,所以季子強就笑了笑說:“我還能有什麼打算,不管怎麼樣,都好好工作。”
全市長往椅子的後背上一靠,很無奈的說:“你還算不錯,我才最冤枉的,本來指望去個好地方,現在這情況,還不如不去。但木已成舟了,說什麼都晚了,對了,今天請你來啊,是有一個事情相托的。”
季子強心中就是一緊,全市長還有什麼事情讓自己幫忙,最怕的就是他留下什麼扯不清的事,那樣的善後最麻煩,而且還有一個莊峰在,但不管怎麼說,相識一場也是緣分,能幫就幫他一下。
季子強點頭,說:“全市長你太客氣了,你走不走都是我的領導,有什麼事情說就是了。”
全市長麵上有點愧意的說:“也不是我客氣,子強啊,要說在新屏市,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幾次事情我都光想著自己的前途,差點把你害了,這還算好,最後你都度過來了,但我心中對你充滿了愧疚啊。”
常言道,人即將死,其言也善,看來全市長也不例外,此刻對季子強真是悔恨不少,但季子強已經不把這是放在心上了,季子強有自己的一套原則,這套原則有別於常人,他覺得,人和人之間的的事情分兩種,一種是有意的陷害,就像是莊峰對待自己的那樣,他的出發點完全是為了消滅自己,這樣的事情絕不能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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