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強一點都不客氣的說:“我理解,也接受,但作為同誌,我還是想表明我的觀點,我沒有錯,我隻是實事求是的說了一點實話。”
謝部長有點氣的胃疼了,這小子,得理不饒人,自己給誰承認過錯誤,那不過是一句客氣話,他還當真了。
謝部長就冷笑了一聲說:“那麼好吧,你說你沒有忘恩負義,我們暫且不論,因為這涉及到很多私人的感情,我們現在就談談你所說的我和季副書記忘恩負義的問題吧,你能說出個一二三來,我給你鞠躬認錯。”
季子強嘴角就扯出了一絲笑意,說:“謝部長,此話當真?”
謝部長眼中盡是冷凝:“當真。”
“好吧,我們就來說說這個忘恩負義的含義,先拋開你我之間的私情,因為我們是黨員,是黨的幹部,我們不能用過去的感情來代替原則,這一點沒有錯誤吧。”
季子強看了一眼謝部長,謝部長一句話沒說。
季子強接著說:“我所說的恩是大恩,義是大義,不錯,我沒有按你們的想法來俯首聽命,但這是個人的感情,而作為一個受黨培養,而且重用的省級幹部,竟然因為我沒有同意幫他兒子拆借幾個億的離退職工養老金便對我打擊報複,於黨性,原則不要,這是不是對黨和國家的忘恩負義?”說到後來的時候,季子強已經有點聲色俱厲了。
謝部長一下就愣住了,這個事情他也是略有風聞的,但當時的謝部長隻是認為你季子強不顧我們對你的培養和提攜,一點感情都沒有,可是現在聽到了季子強從這個角度說出,猶如暮鼓晨鍾般的讓他一下震驚過來,是啊,本來季副書記做就是不對的。
“謝部長,你在說說,遇見這樣的事情,我拒絕是對還是錯,我如果同意了,那是小恩小義,而我為幾十上百萬職工保護他們的養老金,難道有錯嗎?”
謝部長一下無話可說了,不錯,就是自己在季子強這個位置,也一定會拒絕的,不管他是自己的什麼人,哪怕就是恩人,自己也會斷然拒絕。
季子強又說:“而謝部長你,僅僅是因為季副書記對我有了看法,你就也對我打壓,你憑良心說,到底是你們準備提拔的那個人合適當新屏市的市長?還是我更合適?你辜負了組織對你的恩情,放棄了多年以來你的原則,難道我說的你們忘恩負義不對嗎?”
謝部長從政以來,這算下來也有四十年了,他一直憑借著自己的認真,勤勉,踏實和謹慎,幾乎從來沒有人這樣當麵指責過他,特別是近十多年來,隨著職位的不斷變遷,早就沒有下屬敢於直麵和自己講什麼道理了,但是今天季子強卻冒天下之大不韙,給他說出了這樣近乎於抨擊的話,讓謝部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驚。
他剛才的淩厲,蕭瑟都蕩然無存了,他靠在了椅子的後背上,雙肩垮下,身體收縮,他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氣勢,他驀然的發覺,自己這些年走的有點遠了,也有點偏了,是啊,自己是國家的高級幹部,自己一直以來都以清廉,正直而自豪,但季子強的話恰恰證明了自己並不是像自己心裏自我評價的那樣。
自己已經沉湎在了一個權利鬥爭的漩渦中了,自己的心中也隻有自己的小團隊,那麼對組織,對黨,對國家,對人民,自己還是像過去那樣忠貞嗎?
自己變了,真的變了。
辦公室就徹底的安靜下來了,季子強說完了這些話,也不想在說什麼了,這些話早在他肚子裏憋了太長的時間,他一直仰慕和尊敬謝部長,所謂愛之切,言之深,不把這些話說出來,季子強總感到難受,憋氣,現在都說出了,他也一下子有點後怕起來,自己是不是有點過了,萬一謝部長惱羞成怒,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
季子強猶豫起來,也擔心起來,他畏畏縮縮的掏出了香煙,遞給了謝部長一支,謝部長有點木然的接過了季子強的香煙,茫然的看著季子強給他點上,久久都沒有說話。
季子強也點上了一支煙,兩人相對無語,就那麼抽著煙。
到香煙燃到了最後,自己熄滅的時候,謝部長才從思緒中慢慢的清醒了過來,他默不作聲的站了起來,走到了季子強的麵前。
季子強始終是清醒的,他不知道謝部長走到自己的麵前要做什麼?
他帶著疑惑的看著謝部長。
謝部長卻慘然的一笑,說:“你沒說錯,我是忘恩負義了,我給你鞠躬。”
季子強才忽然明白過來,他一下就站了起來,一把扶住了謝部長,不讓他彎下腰去,嘴裏說:“謝部長,不要這樣,我一直都認為你是我的長輩,我也沒把你當成部長看待,現在我和可蕊還經常提到你,你送給他的那個玉佩,她一直都帶著,舍不得取下來啊。”
謝部長眼中有點濕潤起來,他長歎一聲,說:“她和孩子都還好吧,可蕊啊,我可是好久沒見了,從她這麼高的時候,我就看著她一點點的長大。”
謝部長用手比劃了一下,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