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風看著十五,動了動唇。
“否則,我就在你麵前,把碧蘿的臉切成一片片的!”
“主!”防風掙紮著爬起來,跪在十五身前,“罷手吧……你若有恨,都對著我來,放過其他人,不要複仇了!”
手中劍一掃,碧蘿的一縷青絲就這麼被削了下來,而青衣少年眼底,仍是冷酷堅定。那抿著的薄唇,帶著不可忤逆的睥睨和霸氣。
防風渾身一抖。眼前的人,比起八年前擁有了更強大的力量。而她眼底,不再如那年一樣,清澈明亮,也不再如那年一樣,總是帶著明媚絢爛的笑意。此時,那比夜還黑、比墨還濃的雙瞳,隻有殘忍和報複時快意的喧囂,和惡魔無異。
防風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周圍的殺手隨即快速撤離。
“三娘,你過來!”流水放開了三娘,三娘卻呆愣愣地看著十五,半天才反應過來,向她走了過去。
鵝毛般的大雪飛卷落下,風在林子裏發出詭異的嚎叫,雪中站著的青衣少年,衣袂翩翩,長發獵獵。頭頂一道閃電破雲劃過,落在少年身後,像一把利刃一樣,將整個天空撕裂了。
防風腦中一片空白,想起十幾年前的那一天,昆侖山下,風雪若今日,一個女嬰躺在雪中。一個俊逸非凡的年輕旅人路過,背上背著一把雪白的劍。昆侖山下,廣漠的冰原上,那個不足月的嬰兒看著旅人,發出咯咯的笑聲。
青年看著躺在風雪中的女嬰,歎了一口氣:閃電大雪,必出妖孽。
他阻止不了她來大燕,他阻止不了她嫁給秋夜一澈,阻止不了她遇到沐色,阻止不了她卷入人類欲望的旋渦,更阻止不了她走到這一步。
“原來,誰都阻止不了命運的齒輪。”
沐色,防風低念著這個名字,好在,沐色已經死了。
林子裏,唐三娘對著頭上的樹梢說:“小魚兒,下來。”
小魚兒抱著樹幹爬了下來,然後站在唐三娘身邊,三娘伸手將他緊緊摟住。
十五剛才蒙住碧蘿的眼睛也離開了林子,將她帶到了一個廢棄的墳崗。
墳崗上麵的風叫起來如厲鬼哭嚎,碧蘿的腿一吃痛,整個人跪在一處墳頭前。
“你最好是逃出長安,否則,不出三日,你同樣會死無葬身之地。”
“碧蘿門主,你還是先在墳地裏向地下的惡鬼求饒,讓你死後能得個安身之所,否則,你就隻能是孤魂野鬼了。”十五抬起她的臉,手指劃過那個十字,“如今才三刀,碧蘿,你欠我的,我會慢慢討回來。”說完,丟下她,轉身就走。
而不遠處,小魚兒撲在唐三娘懷裏。
“三娘,爹爹她……”
唐三娘看著走過來的少年。此時的十五,眉目清淡,周身氣息凝定,看著自己和小魚兒的雙眼依舊平淡無水,卻帶著一股溫和。此時靜和的十五,和剛才如修羅般持劍的少年,簡直判若兩人。
“不怕。”唐三娘低聲安慰小魚兒,不僅僅是小魚兒怕,連她自己都怕那個時候的十五。
可是,殺人的十五,神采飛揚,那木訥的神色因為濺起的鮮血和看到仇人所遭受的痛苦而變得流光溢彩。手段雖然殘酷,卻是那樣刻骨生動。那笑容雖然殘忍,卻肆意邪氣。“風盡啊,胖子啊……”唐三娘在心裏不由得說道,“你們都錯了,平日看到的那個不說話,死屍的十五,也不是真正的十五。真正的十五,隻有殺人時,才會出來——像修羅一樣。”
如非今日,她根本不知道,十五竟然能說這麼多話。而且,全都是惡毒的話,令人毛骨悚然。
“十五,我們去哪裏?”看到十五過來,唐三娘擔憂地問道。
碧蘿說得沒錯,如果他們不離開長安,很快就又會被桃花門找到。而桃花門如今出現了一個會操控蠱毒的高手,他們根本就毫無反擊之力,更何況,他們是孤軍奮戰。
“長安。”十五淡然答道,語氣卻十分堅定。
“南宮府邸?”唐三娘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布滿灰塵,曾經輝煌一時的家族府邸,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十五卻不語,背著睡著了的小魚兒進入了後院。
屋子架著一小堆篝火,十五坐在火堆前,體內奔騰的血液一直在叫囂,可她卻周身冰冷,寒冷刺骨。
唐三娘睜開眼,看著坐在火堆前,映著火光的十五,終於忍不住問:“十五,你到底是誰?”因為她今晚看到了一切,聽到了一切。她看到防風對十五的懼怕,甚至看到了碧蘿對她的懼怕。防風對著她喊了一聲主!而碧蘿喊了一個“胭”字。
“啊,難道你是?”唐三娘震驚地看著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