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越大,身體將會越虛弱。
“我想帶孩子去北冥,但是,他有一半大洲的血統,我怕他身體太虛弱,無法承受北冥結界的罡氣。”他歎了一口氣,聲音格外的滄桑,“兩年前,孩子出生時,我回了北冥……”他頓了一下,聲音裏有無盡的悲傷,“戰鬼一族徹底統治了北冥,角麗姬登基為女皇,原皇室徹底消亡。”
他再次久久沉默,似乎難以從那種悲痛中醒過來。許久,他才歎聲,“但是我沒有在她那兒找到凝雪珠。十五,阿初需要凝雪珠,你將凝雪珠放哪兒了?”
風雪中,青衣女子大步離開,可依然能聽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因為此處陰邪氣太重,他們三月才敢來看一次湖水中沉睡的女子,因此就這樣離開,孩子哭得格外的傷心。
一滴晶瑩的液體從水中女子眼角滑過,掩在了三千如雪發絲中。
月夕趴在冰上,一怔,“我就知道,你能聽到,你能聽到便好……”他笑了笑,凝視著十五的臉,許久,“我讓你醒來,但是,你要答應我幾件事情。”
阿初抱著布娃娃坐在床頭,哭得依然厲害,漂亮的眼睛如今哭成了桃子,剛剛喂下的藥,也讓他吐了出來,嚷著要回雪山山頂。
“姑姑,娘……一個人,她會害怕的。”孩子傷心地說道,聲音卻帶著病態的破碎。
“等阿初養好了病,我們就住在山頂上,這樣,阿初就能天天看到娘了。”流水聲音有些哽咽,又拿起藥,重新喂阿初。
正在哇哇大哭的阿初突然靜了下來,大眼睛眨了眨,竟一把推開了流水,跳下床打開門就朝外麵跑了出去。
“阿初!”流水忙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出去。那小東西跑得非常快,也不知道是發現了什麼。
她的腳現在不方便,竟然有些追不上阿初。
到了院子門口,流水突然發現風雪中有一個身影朝這邊走來。
那人渾身雪白,雪一樣飛舞的發絲,雪一樣冷豔的容顏,雪一樣撩起的衣衫。
那人走得格外的沉重,好像腳下灌了千斤重,流水這才發現她懷裏抱著一個人。
黑色的袍子,灰色的龍骨拐杖。
最後,她停在一處,將那人放在地上,雙膝凝重地跪下。
阿初跌跌撞撞地跑過去,然後凝望著那全身雪白的人,一下撲了過去。
流水飛快地跑過去,看到地上那個人,雙腿一軟,同樣跪了下去。
地上的月夕,容顏枯槁,清美的容顏如今布滿了皺紋,頭發亦花白,好似一夜之間,竟然老了三十歲。
他抬起手,摸向十五的臉,眼底有一份難言的溫柔,“你一定要回去啊……”
十五一手抱著阿初,一手握著月夕的手,跪在他身前,鄭重點頭,“拿到凝雪珠後,我們一定會回去的!但是,你要活著,看著這一切。”
“對不起……”月夕溫柔的眼神裏有一絲愧疚,“要讓你承擔這種責任。”
“這或許,我的‘生命’生來如此,就該受此使命!”
昆侖的風雪中,一個全身結著冰棱的女子,懷裏抱著一個幼兒,冷冷地俯瞰著大洲天下。
她的身後,巍峨的昆侖山上,站著一身雪白,眉心紅色的鬼狼。一輛黑色雕花馬車從冰原出發,白發如雪的女子坐在馬車裏,她睫毛亦呈淺白色,襯著她的冰肌,看起來整個人都像由凝雪所雕刻而成。
她懷裏蜷縮著一個幼兒,黑色的卷發,漂亮的眉眼,小東西靠在女子懷裏,胖乎乎的手還抓著女子的一縷青絲。那樣子,說不出的嬌憨。
十五低頭看著懷裏的阿初,小家夥的眉眼,除了那眼瞳,幾乎和蓮絳長得一模一樣。
“其實,你們每次來我都知道。”十五低頭,親吻著孩子眉心,“能聽到阿初在哭,能聽到他第一次喊娘,但是,我就是醒不來。”
兩年的時間裏,她雖然看不到,但是她能聽到蓮初的成長。
孩子第一次在冰湖上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孩子第一次落地,在冰湖上爬行。
孩子第一次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路。
孩子第一次用軟糯的聲音喊:娘!
甚至到後麵,隔著那冰湖,她都能聽到他們遠遠的步履聲。
孩子每次都會問:為什麼娘睡在冰下麵?
孩子每次都會說:娘,我抱你就不冷了。
月夕說,孩子出生在九月初一,因此取了名字為蓮初,小名為多多。
孩子很喜歡那個布娃娃,於是主動給那布娃娃取名為多多。
孩子,從生下來,就很寂寞。
流水鼻子酸澀,道:“阿初一直都好聽話。”
“你的腳怎樣了?”十五抬起頭,看著流水。現在的她比起三年前,已經成熟了許多。
“掉入閩江時,摔的,因為壞死太久,沒有鋸掉已經是萬幸了。”
“是啊,活著已經是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