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勞頓,又出了事故,小魚兒臉色看起來更加的蒼白和虛弱,宛如空中飄落的一抹雪花,哪怕捧在手心裏,也要融化。
這些年,冷何嚐不是想盡辦法要小魚兒活著。
而小魚兒也非常努力堅強地活著,他知道,自己的十年壽命是十五換來的。
“我送你回去吧。”冷上前,拉住小魚兒。
“冷叔叔。”小魚兒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冷毅的男子,又看了看蓮絳疾步離去的背影,“陛下懷裏抱著的是什麼?”
冷沉了片刻,“像是一個孩子。”
“孩子?”小魚兒眼眸含霧,似乎想起了什麼,站在風雪中,直到蓮絳的背影消失不見。
冷勸解了很久,他才回到寢宮,昏昏沉沉地睡去。
正泰殿
沐春風源源不斷地渡入小東西的體內,可是,他的身體始終冰涼,臉也白得可怕。
待脫掉他頭上的狼頭帽子和一身小衣服之後,蓮絳這才驚訝地發現,這個兩歲的孩子真的好小。
卷發蓬鬆,小臉似冰雕般蒼白而透明,甚至可以看到他皮膚下青色的血管,兩隻肉乎乎的手緊握成拳頭,像蝦一樣蜷曲著身體,看起來和貓無異。
“來人,去傳豔妃來。”這孩子病得太不正常了。
“陛下。”火舞跪在大殿下方,“豔妃剛剛受了傷……怕是……”
“受傷?”蓮絳沉聲,“那讓她休息吧。”
火舞正想說她是受了豔妃之命,來請陛下過去的,可眼下聽陛下的口氣,怕是根本不會過去。
火舞隻得起身,退了出去。
蓮絳一直坐在床邊,手抵著小東西的後背。突然,深陷昏迷的小蓮初醒了過來,漂亮的大眼睛帶著水色,怔怔地看著蓮絳。
看了半天,他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又盯著蓮絳。
他看起來十分的羸弱,睫毛一顫一顫,似隨時都會再閉上眼睛,可他卻努力地睜開。
蓮絳被這小東西看得莫名心酸,“小鬼,你看什麼?”
聽到蓮絳開口,小東西咧嘴一笑,竟然伸出冰涼的手,一下握住了蓮絳的食指。
蓮絳看著食指被他抓著,心中那份酸,變得有些澀。
他想起孩子走路時,都會這樣顫顫巍巍地抓著父母的手,哪怕是會走路了,也喜歡這般拉著父母。
因為他們的手很小,所以就隻能像現在的小蓮初一樣,抓著一根手指。
可這一根手指,對孩子來說,卻是人生路上的第一個寄托和依賴。
小蓮初張開嘴,嗬出的氣息亦是冰涼。他聲音虛弱如蚊吟,淒涼地看著蓮絳,“我很好,你不要走……”
可剛說完,小蓮初昏了過去,然而他的手,依然緊緊地握著蓮絳的手指。
蓮絳大腦一片空白,這一瞬間,竟有跌入深淵的恐懼。
慌亂地忙將蓮初抱在懷裏,直到摸到孩子脈搏,他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夜,他的手一直放在孩子的手腕上,不曾挪開分毫。期間孩子脈搏停頓時間太長,他都會豁然驚醒,直到那脈搏再次動起來,他才敢閉上眼睛。
三年來,蓮絳第一次體會到心驚膽戰。
次日清晨,蓮絳是被懷裏不停鑽來鑽去的東西吵醒的。他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卷發的孩子像一條肉蟲一樣翻滾,可對方始終抓著他的手指不曾放開。
見蓮絳醒來,小蓮初忙爬過去,湊在蓮絳身前,好奇地打量他。
那活潑的樣子,和昨晚簡直判若兩人。
蓮絳坐起來,右手抓著蓮初的小腳,將他倒擰過來,像提秤砣一樣顛了顛,見孩子大眼水靈無辜,他終於徹底吐了一口氣,順手將小蓮初往床裏頭一丟,自己倒頭休息。
一夜的沐春風,他幾乎將內力透支。
“咦?”小東西在床上骨碌碌地滾了一圈,爬到蓮絳麵前,笑嘻嘻地道,“原來都是真的?”
蓮絳未掀眼眸,聲音懶懶,“什麼真的?”
“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夢到我找到爹爹了。”
想到半夜,這不明物突然睜開眼睛,抓著他手指說不要走,蓮絳唇角不由抿了一個小角,竟然有小小的滿足感。
“嗯,你繼續說。”
“一次還找到兩個。”
“……”蓮絳唇邊笑意頓時一凝,抬起眼,冷冷地盯著蓮初。
“我以為是做夢,結果是真的。”小蓮初眉開眼笑,最後才用稍微無奈又可惜的語氣道,“可惜,走丟了一個爹爹。”
“你!忘恩負義。”蓮絳瞪了一眼小蓮初,翻身,懶得理會他。
心中暗道:幸而這不是自己的兒子,若生一個自以為“爹爹多多益善”的兒子,他非得氣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