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最恍然大悟，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奇峰寺那晚幹掉曆清揚之後，確實順手救了幾個人，不過是誰他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忘了不等於五爺也忘了。
五爺永遠記得奇峰寺禪房裏那宛如修羅地獄一般的血腥場麵，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現場的活人除了龔靜思就隻有這個笑容可掬的年輕人，不是他幹的還會有誰？
說實話，五爺也是從一場場街頭巷戰中走過來的人，手上也沾過血，但是每次一回憶起那晚禪房裏一地的血，他的心就突突直跳。連同這個年輕人和煦如春風的笑容，都變成他噩夢裏的背景板。
“陳爺，我不知道這是您的店，不然借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來……”五爺的嗓子裏就像裝了一張砂紙，說出的話幹巴巴帶著毛刺，拽出來都帶著血絲。陳最沒發話，他還像個孫子一樣跪在那裏。哪怕是讓身後的小弟恥笑，他也顧不上了，畢竟和麵子相比，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他一點都不懷疑，陳最要想弄死他和殺一隻雞沒什麼區別。
陳最望著他，沒說話，這個動作持續了大約十幾秒。
這十幾秒對五爺來說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兩個膝蓋上，因為緊張，他早已忘記了疼痛。就在他即將崩潰之際，陳最嘴角一咧，站起身，伸出雙手，慢慢的伸到了五爺腋下。
“你看你，沒站穩吧！下次小心點。”
“啊？”五爺沒聽懂。
陳最隨手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指向他身後那群呆若木雞的小弟，“你帶這麼多人是來吃飯的嗎？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聽說這家的砂鍋味道正宗，所以帶兄弟們嚐鮮來了，對不對？”
直到此時，五爺才算反應過來，陳爺這是在給自己台階下了。
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沒流下來。陳爺太會做人了，啥都別說了，就衝人家這份仁義，在小弟麵前給自己留臉，讓我做啥都行啊！
“是，是，是！早就聽說這家店的味道好，今天是特意帶兄弟們來嚐嚐的。”五爺的頭點的像撥浪鼓，渾忘了腦門上烏黑的印跡，那是他剛才磕頭留下的。
“嗬嗬，那還傻站著幹什麼，趕緊往裏走啊！你們堵住門，別的客人都進不來了。”陳最衝尹洋一使眼色，“安排幾個包間。”
“好，好，這邊請。”早就看傻眼的尹洋如夢初醒，頭前帶路，把這幫混混安排進了五個包間。
誠惶誠恐的五爺對上忐忑不安的服務員，雙方較著勁的客氣。
“那個，我們可以點菜了嗎？”五爺竭力的展露自己的笑容。
“先生，這是菜單。”小服務員的聲音還在發顫，誰見了這幫壞人能不害怕。
“這樣吧！你幫我選十六個最貴的菜，我們一共五桌，就來五套好了，還有，上菜不用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先可別的客人的菜先上。等會兒算賬的時候不能打折，打折我跟你急。”
大廳裏，李興安不解的問陳最，“老四沒想到你在奉天這麼有號？那個人怎麼一見你就跪下了？”
陳最抬頭，四十五度角望天，深沉而憂鬱的說了一句，“他是被我偉大的人格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