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夜無眠(2 / 2)

“打起來了?……那是遇見搶奪盜竊的惡賊了嗎?最後誰打贏了?”

“是老伯贏了。”

“嗯,那就好。”岑溪兒這才寬了心,抬手拍了拍胸脯,長出一口氣。

這樣,她就從許落懷裏退開來了一些。

噙著淚的一雙眼,羞紅了的臉,岑溪兒有些尷尬的伸手去抹了抹許落胸前被她淚水浸濕了的一塊衣襟。

“濕掉了。”她說。

“嗯,有人哭了嘛,這兒還有個鼻涕泡呢。”許落指著自己的衣襟笑著道。

“哎呀,相公……”岑溪兒大窘,轉過身跑掉了,邊跑邊說,“我去打些熱水來,相公洗漱過後,正好換了睡袍,早些歇息。”

岑溪兒打了水來,要為許落洗腳,許落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推脫掉。

待到他自個兒洗漱完畢,換了嶄新的白色衣褲,另一邊岑溪兒也在廚房把自己拾掇幹淨了,一張紅撲撲的小臉蒸騰著水氣,沾了水的發絲兒粘在額前耳邊,有幾分淩亂,反而顯出來不一樣的風情。

“相公,你今日趕路辛苦,該早些歇息了呢。”岑溪兒用蚊呐般的聲音說著。

“啊,是。”許落的聲音也不大。

小屋裏頭忽然就安靜了下來,隻有兩個不知所措的人,兩顆砰砰直跳的心。

一張小床,一盞油燈,沒有紅蓋頭,沒有大紅的喜字和搖曳的紅燭,可這是兩人第一次要睡在一個屋裏頭,是兩年前他們錯過的洞房夜。

有些事,岑溪兒出嫁前,娘親是教過的。

許落要更懂一些,他雖說實際還是個老童子,但是宗門書閣裏頭關於雙修的典籍,閑來曾經看過許多。

或許是因為心裏存著愧疚,想著要彌補些什麼,岑溪兒咬咬牙,先於許落脫了外衣鞋襪,穿一件月白色小衣慌亂的往床上爬去。

“哎唷。”過於緊張的小媳婦雙腿磕在了床沿上,一個跟頭摔進被子裏。

許落一下笑了,說:“岑溪兒你很笨啊。”

岑溪兒這會兒心情愉快,也咯咯笑了,整個人生動起來,“相公你還笑我,哎唷,疼。”

氣氛輕鬆了幾分,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小屋很快再次安靜下來,岑溪兒又緊張起來了,裹著被子緊貼著牆壁,埋頭不敢去看許落,被子下一副小小的身子,蜷縮著,輕輕顫著,兩隻小手攥緊了被子,不敢出大氣兒。

剛剛我那麼急的脫了衣服上來,哎呀我怎麼會那樣不知羞,相公不會因此看輕了我吧?……相公是讀書人,懂得多,娘教的那些在他那裏也不知道對不對……可是他今日趕路很累了呢,娘說新婚時候,男人……男人沒個夠的,女人要幫著男人節製呢……還有,哎呀,白帕兒呢?娘給的白帕兒還在壓箱子底下呢,怎麼辦,可怎麼去取好……岑溪兒患得患失的想著,她可緊張啦。

過了一陣,岑溪兒掛在心尖上,怕著的,也期盼著的“床沿那一震”還沒有出現,小丫頭攥緊了小拳頭,壯起膽子,扭過頭,用幾乎是卡在喉嚨裏的聲音問道:“相公,還不睡麼?”

“啊,我稍坐會兒。”許落坐在小桌前,對著窗口。

怎麼辦?元嬰大修士此刻也是很緊張的,當然,也可以說是慌亂無措。要說他此刻一點兒念頭都沒有,那是假的,許落的境界還沒到斷情斷欲那份上,以往不接觸,不去想,也就罷了,此刻一個嬌俏可愛的小娘子躺在床上,他其實還是有些心動的。

可是,總不能再禍害了人家吧,更何況,我遲早還是會走的吧?

“我遲早還是會走的吧?”許落這麼想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件他兩年前根本沒有過絲毫猶疑的事,此刻已經變作了自問,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他所知道的一點是,眼下他是不能走的,就今日所見看來,他若是再一次突然離開,岑溪兒怕是活不下去。

至於自己是不是已經舍不得了?許落還未及去想。

“嗯。”岑溪兒沒有把失落表現出來,她把頭埋回被子裏,一隻手捂住了嘴,不敢出聲,默默的掉著眼淚。相公還是生氣了,他救我,說不會休我,是因為他心善,歸根到底他還是厭惡我了,我伺候他洗腳當時他便很抗拒,哪個女子夫君遠行歸來不是這麼做的?現在他又寧願幹坐著也不與我睡在一塊兒,終歸是我犯了大錯了,可怎麼辦,怎麼辦……

許落不知道,被子底下的人此刻正想著這些,傷著心流著淚,他自己也亂著呢。

好在,岑溪兒這一日經曆了情緒上的大起大落,終究是累了,沒過太久便睡了過去。

許落聽著她細細的呼吸聲,心頭突然有些溫暖的感覺,這個此刻小貓兒一般安安靜靜蜷縮著的女孩,就是我的娘子了,她叫岑溪兒,是個俗世裏十八歲的貧苦姑娘,她是那麼的弱小、可憐,又是那麼的堅強、可愛。

這一夜,許落便在窗前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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