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電話一般情況下我是不願意接的,隨手一劃,選擇了掛斷,然後繼續看著不遠處的秀秀寫作業,片刻,同一個號碼再次打了進來,手機鈴聲持續響著,為了避免安沐被攪擾醒,我終於接通了電話,低聲應答了一聲。
電話那頭沉默著,通過四周吵鬧的人群,我斷定應該是個人特別多的公共場所,我用手遮住嘴巴,再次低聲問了句:“你是?”
在我詢問之後,電話那頭依舊是沉默不語,如果不是那清晰可辨的呼吸聲,我都認為對方沒有在聽。
想到這可能是騷擾電話,我終於有些不耐煩,緊皺眉頭,過了很久才壓製住自己的情緒說道:“再給你30秒鍾的時間,如果不說話,我立馬掛電話。”
或許是我的“威脅”起了作用,電話那頭開口道:“是我,夏元明!”
我的思維忽然就停滯了一片空白,甚至連頭頂那真實照射下來的陽光也感覺不到了,許久才機械的憋著怒氣回應道:“夏……你最近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你果然還是很講義氣,我就知道你會把秀秀接過去的,這樣我也就放心離開蘭州了。”
我忽然就火了,看了看熟睡的安沐,死死捂住我的嘴,依舊壓著聲音,惱火的說道:“你怎麼對我都無所謂,可是你不能對孩子做出這種事情……”說著,我已經很難壓抑自己的情緒了,秀秀一直盯著我看,我生怕被她聽到什麼,便輕輕的將安沐的腳移到椅子上,然後站起身來,迅速的走出17號住宅,邊走邊罵道:“你還敢說要離開蘭州,你知不知道孩子多傷心,我不信你就這麼忍心,把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留在這座城市,獨自逍遙快活過你的日子。”
“多年前我就放棄過她一次了,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再辜負她了,秀秀跟著你們我很安心,這次臨走之前給你打電話的目的,就是希望你給我一張你的卡號,我以後定期往裏麵打錢!”
我不願意再和他繼續沉溺在是否辜負過鬱馨的話題中,便轉移了話題向他問道:“你覺得錢真的是萬能的嗎?它除了能給秀秀衣食住行,還能提供什麼?按你的意思,你的錢可以,我們的錢照樣可以……你留在蘭州就是為了確保我們會接她回來是吧?早知道我就不把秀秀接回來,我看你還能在這兒大放厥詞,談你的狗屁人生……”
“我知道你不會的。”
我再次懇切的問道:“夏元明,你清醒一下,用秀秀的成長換你的幸福,你覺得現在這樣做值得嗎?”
“那你說我是幸運,還是不幸?”
夏元明突然發問讓我愣了一愣,但我本身就不是一個非是即否的人,繼而回道:“與她在一起你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你自己最清楚!”
“我是很清楚,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我痛苦的吞咽著口水,咬著牙,卻還是勸說道:“沒人要你放棄……你和鬱馨可以慢慢協商,帶上秀秀一起生活又能怎樣?原本可以過得更好的,為什麼不嚐試一下,我不知道那個鬱馨怎麼想的,她一個人的決定讓所有人活得這麼累,真的毫無愧疚嗎?”
我話語的憤怒到低落,也許給了夏元明些許的觸動,他終於放輕了些語氣對我說道:“各種心酸隻有自己知道,秀秀還小,她總要麵對成長,我的離開,也算是和翠芳的故事就此塵封。”
我心中卻彌漫著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低落,兩人又陷入到沉默中,在這段極其長的時間裏,我點上了一支煙,心情複雜的吸著……煙霧飄散中,我意識到,這種沉默似乎在諷刺著我們曾經無話不談的過去,我猶記得某次下班路上遇見他,蹲在路邊便能聊上很久,現在的情景我有點不適應,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又是一陣極長的沉默之後,夏元明言語沉重的說道:“火車還有不到半小時就要開了,我打算先回趟延邊,到那兒碰碰運氣,試著看能不能找回點什麼……事實上我是沒有回去的必要的,可是每每想起那裏有我和鬱馨的四年回憶,心中還是會有一種道不明的情緒在翻湧,這種情緒總是讓我不能在心裏完全擺脫延邊這座城市,即便我曾經在那有點傷,有點不甘心,排斥重回故地……可思鄉這種情緒的持續發酵後,在這個刻薄的世界裏生存著,我不敢要的太多,人性使然,我最終選擇回去走一趟……”
我彈掉那積攢了很長的煙灰,重重吸了一口,讓煙霧從肺裏痛苦的走了一圈後才吐出,笑著說道:“你有回憶你就去追,然後在矯情的過往中一遍遍的膩歪,並且將這作為借口,留著孩子一個人在這陌生的城市孤獨生長,原本應該開花的種子,最後長成一株野草,任憑風吹雨打,連哭都不敢大聲……這一切的一切就是你夏元明的明智選擇,將秀秀交給我們你就安心了,你就可以天下太平去風花雪月了,我現在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秀秀在我這兒得到的東西,遠遠比不上你給的,如果你還對孩子有一絲感情,我住的地方你知道的,今天晚上六點之前,把她給我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