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好像沒看見正有兩道淩厲的目光向她瞪視過來，正在伸懶腰，接著又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這才伸手揉揉眼睛，向著少年看過來，說道：“這是什麼地方？”
少年臉色冰冷，忽然轉身向著那人大步走過去，一直走到她麵前站住，也不說話，隻是冷冷的盯著她看。
這人是個女孩子，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模樣，頭上梳著兩個荷花髻，紮著淡綠色的絲帶，齊齊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眉毛，隻露出一雙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大大的雙瞳，她的眼睛很好看，好看得令人奇怪，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眼睛可以在夜色中這麼熠熠生輝，晶亮的像是陽光下的黑曜石。身上穿著一件淡青色的裙子，跪坐在鬆軟的土地上，裙子又輕又軟，輕輕覆在她的腿，卻還有大半截潔白柔軟的玉腿露在外麵，小巧的足上穿著一雙同樣的青緞軟靴，身上沒戴什麼過多的配飾，隻除了掛在她頸間的一個銀色項圈，項圈中央結著一個極為精致的瓔珞，裏麵鑲著一顆碧綠碧綠的明珠。
“喂，你看什麼呢，我在問你話，你沒聽見麼？”少女被他這樣盯著看了半天，終於再也忍不住，大聲質問，聲音仍是又脆又甜，隻是比方才大了許多。
少年也不理她，右手緊握掌中寶劍，左手緊攥成拳，緩緩抬起，貼於身前，眼睛雖盯著她，神思卻不知飄在哪裏，又過了半晌，眉間才輕輕一舒，似乎長長出了口氣，目中的冰冷淩厲似也倏忽消散，自言自語道：“不是妖。”
“妖？你說誰是妖？”青裙少女本來就很大的眼睛這下瞪得更大，目光頗有些凶悍，“你到底是誰，長得這樣難看才像妖怪！”
少年雙眉皺起，長了快二十年，還第一次聽見有人說他長得像妖怪。方才他掌心裏握著師父傳給他的靈契石，若對方是妖物，手中的靈石便會發熱灼燙，而剛才他對著地上這個小姑娘默念心訣的時候，靈契石一點反應也沒有。本來他對方才把這少女錯認成妖怪心懷一點點愧疚，但想不到這小丫頭竟然如此凶悍刁蠻，立時將他那一點點難得的愧疚之情趕到了九霄雲外，重重“哼”了一聲，正想教訓她幾句，忽見一陣微風吹過，拂起了這少女額前厚厚的劉海，露出了她額頭眉心一塊暗紅色的印跡，說不上是什麼形狀，好像是一塊胎記。少年一愣，這少女容顏本是十分好看，但若是露出了這塊胎記，就像是一幅極美的圖畫上被滴了一大滴墨汁上去，十分大煞風景，影響美貌，也難怪她要用這厚厚的劉海擋住額頭。
“你又看什麼看！”少女看見他目光，伸手去摸自己臉上，神色甚是恚怒。
少年眨眨眼睛，將嘴一撇，哈哈笑道：“還說我難看，你自己又好看到哪裏了？和你一比，我還好看的多了！”
少女愣了一下，聲音小了許多，怔怔道：“你說什麼？我很醜麼？”
少年向著旁邊的水塘一努嘴，“你去照照不就知道了。”
少女本就坐在水塘邊，也不用起身，扭身過去，將頭探到水塘上方。水上蓮葉芬芳，本來並不清澈的塘水此時也好像清了許多，隻是，想要在夜裏照出影像還是難以辦到。身後忽然閃出一點銀色光芒，柔潤如銀色月光，就是方才少年剛剛到這片蘆葦蕩之時照亮天地的那種銀光，此時正柔和閃爍在少年手中。就著這溫柔銀光，水中倒影驀然清晰，少女將臉伏近水麵，仔細看了半晌，猶豫了片刻，伸手將額前劉海拂去一旁，接著便不再動彈，好半晌才放下手，一聲不吭的轉回身子，繼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