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無聲。項征靜靜的坐在房中撫摸著一塊雪玉的牌簡,唇邊綻開一抹詭異的笑容。沒想到帶回來一個費盡心思的收養的孩子,就起了作用。他沒有忽略今日亦心所奏曲調所散發的冽然傲氣,身為項征的女兒,她的性子太散慢了些,手段也太婉轉了些。她需要一個人來提醒她,戰士是殘酷血腥的。若是不為她製造一個對手,她這輩子也不會醒來。顯然,承天挑起了她心底的本能。所以那時她才會出手助了梓炎吧。為了弄清楚承天的來曆,他足足花了三年時間,承天不過是在某個尼姑庵裏長大的孤兒,可惜那座庵堂已經荒敗。他也隻能相信,這是一個與人無害的孩子,雖然那雙眼睛之下潛藏的是和自己的女兒一樣過分的冷靜。十五歲的少年,十一歲的少女,兩個人可以互相牽製,也可以相互敵對,然後呢?無論怎樣他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隻要能操控的好,他們都會成為他手中最關鍵的棋,項征將那玉牌重新放回錦盒之內,眼裏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同樣的夜色中,府邸的另一頭卻是一番劍拔弩張的情形。暗紅的衣袂微微搖擺,亦心能夠清楚的感覺到站在自己對麵的梓炎身上駭人的怒氣。黑夜的映襯之下,梓炎的眼睛仿佛燃燒著兩炬突突的火焰一般,完全顛覆了那個雷打不動的殺手的本性。
亦心忽然笑出聲來,用包裹著白色棉布的食指直指著對麵怒火衝天的少年,肆無忌憚的大笑。
“笑什麼!”不是疑問,是怒吼。梓炎覺得現在的自己在她的眼中定然像是個小醜,不,是個受到她施舍的乞丐一樣好笑,因為那個勝利,是她的恩賜,卻不是自己的實力所得。
“笑你的懊惱。”她仍舊笑著,紅唇輕啟給他一個答案。
這般殘忍,這般現實,蟄的梓炎的心猛猛的痛了一下。他愣在這裏,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答案是自己想要的,然而卻像一根針,將一肚子的疑問和怒氣頓時被戳破,撒的一幹二淨,反倒不知說什麼了。“為何幫我?”梓炎深吸一口氣,悶悶的問道。
“恩……”她歪著小腦袋,上下打量著仍在暗惱的梓炎,不解的問道:“不喜歡麼?”
“我自己可以。”梓炎的臉漲的通紅,指甲深深的握進手掌裏,別扭的說出心中的想法。
“可是,我喜歡。”她定定的望著他,笑容消失的麵容平靜的如同鏡麵,看不清是什麼樣的表情,是什麼樣的心理。
“就因為你喜歡?”梓炎頓感匪夷所思。這是什麼理由?太荒謬了。難道僅僅因為喜歡就敢隨便插手?以少爺的實力他們二人是平分秋色,輸贏難以預定,可這一插手擾了王爺的興致,也毀了未知的結局。她是瘋了麼?王爺盛怒之下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恩,我喜歡。”她的眼中恍惚了一下。有些人注定生來血裏帶風,手然猩紅,如梓炎,如自己;有些人卻可以不被玷汙不被染色,就像,那個人。
這般回答,然後這般淺笑。
一時間,梓炎竟然覺得這個女孩子並不像眼見的這樣膽大妄為,否則這笑容不會透著些許的薄涼來……等等,他搖搖頭,她會笑的薄涼?梓炎你也瘋了麼?待在抬起頭來,亦心一轉身離開。暗紅色的色調,在這星芒稀微的夜裏有些像即將幹涸的血色。
梓炎身後的耳房簷下,項承天噙著一抹苦笑輕輕用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就因為喜歡,她便肆意的改變事情發展的方向,肆意的決定她所喜歡的結局。還真是項亦心做事的風格啊!真是任性的可以。隻是,為什麼她這般厭惡自己呢?寧可受傷都要幫助梓炎獲得勝利,甚至明明就知道梓炎會因此大動肝火也要幫助他……
次日,天色忽變。前日分明是陽光燦然,今日卻是風雨四起。亦心隨手推開琢花扇窗,擰著秀眉看著窗外在大風中搖擺零落的草木。不知怎的,今日總是覺得心神不安,好像要發生什麼不可預知的事情一般。
“小姐,變天了。還是加件衣服吧。”胭脂手中拿著一件素色錦緞,綴著墨梅的薄夾襖長衫站在亦心身後提醒道。
“胭脂,你說為何草木總是敵不過風雨呢?”她仍舊看著窗外愈加瘋狂的風雨,忽然莫名其妙的問道。
“小姐,您是在和胭脂說笑呢吧。草木本來就抵不過風雨啊,那麼小,怎麼和風雨抗衡呢?”胭脂笑吟吟的說道。
“那為何一片林木就可以抵禦風雨?”亦心繼續發問著,眼睛裏藏著一抹正色。不遠處,一顆小小的青鬆傲然挺立著,與之腳下凋落的芳華自成鮮明對比。
“恩……那自然是……”胭脂明明知道這個道理,卻無法用準確的語句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自然是眾心歸一,可抗天命,是麼?”亦心轉頭對上胭脂的眼睛,將她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恩。”胭脂心下一滯,不由自主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