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淼低下頭擦掉眼淚,抱歉地跟身邊的何家蕾說道:“啊,今天我實在太累了,沒辦法陪你去吃飯了,這樣吧,明天我再請你吃飯好嗎?”
“啊?那你……”
“我想先回去了。”
“可是這……哎,到互動環節了!再等一下下啦!”
“那麼,就請翌晨挑選幾個現場的粉絲,上台跟你一起做遊戲吧!”台上的主持人笑著說,“不知翌晨你想要怎麼挑選呢?”
“嗯……那就挑選姓何的人吧。”陸翌晨想也不想就回答。
何淼正要離開的腳忽然停在原地。
何家蕾以為她因為陸翌晨的話而回心轉意了,便開心地拖著她的手舉起來,對著台上大喊:“這邊!我們都姓何!”
何淼窘迫不安地向四周看了一眼,雖然舉手的人不少,但她仍然怕被發現。哪知道再抬眼時,恰好跟陸翌晨四目相對。他的臉上也帶著驚訝,可是很快就變得深沉,如同湛藍深邃的海。
她愣怔片刻,低下頭,不顧何家蕾的拉扯,落荒而逃。隱約聽到身後主持人似乎驚慌失措地叫了一下陸翌晨的名字,但是她很快就跑遠了,剩下的也都沒有再聽清楚。
總算逃離了有他的範圍,何淼停下來,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直到杜一星打電話過來問她在哪兒,她才帶著哭腔說道:“杜一星,你快點來接我。”
二十分鍾後,杜一星踩著十厘米細高跟鞋跑到了她麵前,氣喘籲籲道:“姑奶奶,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幹嗎?”
何淼沒有地方可去,便一個人坐在這附近一個開放的小公園裏。
“因為剛才跑了太久,運動真累。”她抬起頭回答杜一星時,才發現杜一星身後跟著尉遲。
“尉導演。”
“嗯。”尉遲揚起嘴角輕笑,“好久不見。”
何淼站起來,拍拍褲子上麵的灰塵,故意打趣地說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這樣吧,你們把我送回家就好了,我實在走不動了。”
“你還沒吃飯吧,要不我們一起吃飯好了。”杜一星看了看手機。
“不用了不用了,我家裏買了菜的。”她急忙找理由推托著,其實現在隻想回家而已。
杜一星發現了她哭紅的眼睛,便不再堅持了。
到了自家樓下,何淼推門下車,跟車裏的兩人道別,便上樓去了。
剛才在路上,她翻手機的時候發現,不久就是他們當初約好的交往100天的紀念日,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吧。
紀念日當天還有雅思課,隻是去上課的時候,何淼一直心不在焉。老師發的測試卷她基本上沒做出來,最後幹脆請了假早退。
一個人坐公交車想要回家,卻不知怎麼的,她居然從公交車上下來,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當時約好的遊樂場。
她直奔陸翌晨曾經等她的摩天輪,可他並不在那裏。今天恰好是周末,來這裏玩的人不少,隊伍排得很長,她呆呆地站在隊伍裏。
過了大概兩個小時,終於輪到了她。別人都是抱團,隻有她是獨自一人。摩天輪緩緩升天,她朝窗外看過去,才發覺這個遊樂場還真大,從高空看下去,底下的人都變得好小好小,且密密麻麻的。
但這些人裏,沒有她要等的人。
你現在在哪裏呢?在做些什麼?會不會……偶爾想起我呢?
何淼的頭靠在窗子上,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淚。
直到太陽下山,何淼終於從摩天輪上下來了,坐了好幾圈,管理員都奇怪了,而後打趣道:“前段時間也有一個人來這兒坐摩天輪,從開門就來了,整整一天呢。你們倆都這麼喜歡這個,改天應該湊一對,哈哈哈……”
何淼的腦子裏飛快閃過陸翌晨的臉,但是很快就否決了,跟著感慨道,唉,這年頭,來摩天輪矯情的人還真不少。
眼看時間還早,她也不想那麼早回家,所以一路上都在瞎晃蕩,一隻手上提滿了裝著食物的袋子,另一隻手上還拿著一串咖喱魚丸。走到樓下的時候,昏暗的路燈下站著一個人,在她走近時,忽然出聲喊了她的名字。
陸翌晨慢慢從黑影中走出來,麵帶微笑,就好像每一次見麵時那樣。
“你怎麼……會來?”何淼快要說不出話來,害怕一張口聲音就會顫抖哽咽。
因為我想你。
沒有一天不在想你。
想到終於無法再忍受了,想到思念已經深入骨髓,如果不來見你就會失去繼續向前的力氣。
所以再也沒有辦法抑製住這份思念了,行動已經給出了答案。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等到反應過來時,已經出現在你麵前。
我不太信任別人,我害怕把某些痛苦帶給你,所以兩個人分開好像是最好的選擇。
雖然我總以為我可以適應沒有你的日子,但是現在看起來好像根本不行。
我很想你。
默默在心裏說了這麼多,陸翌晨看著她,說出口的卻是:“因為答應你的,就一定會做到。今天是百天紀念日。”
“我們明明說好是在遊樂場的。”
“那你去了嗎?”
“沒有。”何淼撒謊了。
“所以我來這裏等你了。”他走到她麵前,突然抬手對著她的腦袋拍了幾下。
“喂,很痛。”
“誰讓你一個女孩子大半夜不好好待在家裏,而且晚上吃這些垃圾食品對身體一點都不好。”他一把搶過她手上的零食,“不許吃了。”
“不吃難道扔掉嗎?別浪費糧食啊。”
陸翌晨拿出剩下的幾串魚丸:“我來吃掉。”
何淼覺得氣憤:“你根本就是想吃才故意那樣說的吧?”
“我說你脾氣怎麼一直這麼倔,對你好也看不出來。”
“我、不、需、要。”何淼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而陸翌晨半晌沒有開口,隻是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緩緩說了句:“我知道。”
“你……”
“你現在不會再因為那些話而受傷了,不用再害怕和不安了,我不知道以前我帶給你的傷害是否會隨時間被磨平,但至少我還有機會跟你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何淼。”
那些沒能跟你說的,總算是鼓起勇氣說了出來,可是一句簡單的我愛你,卻怎麼也沒辦法說出口。
“陸翌晨……”何淼凝視著他的雙眼,喃喃著。
才不是,才不是這樣的啊!她很想告訴他,就算再如何害怕如何不安都好,哭得再多也沒有關係!
她隻是望著那張臉流眼淚,咬住了下唇。陸翌晨擦掉了她眼角的淚水,朝她笑了笑,然後低下頭說道:“我走了。”
他轉過身,重新走回黑暗中。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被黑暗吞噬,仿佛他從來沒有來過一樣,何淼還是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
陸翌晨,並沒有說再見。
至少這一次,是真的走不下去了。
四個月後,何淼拿到了韓國某校的錄取通知書。臨出國前,她請杜一星跟尉遲吃飯,尉遲由於新電影殺青不久,整天都在公司忙著處理後期,所以稍微來晚了一點。
他到包廂的時候兩人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還在那裏邊玩剪刀石頭布邊繼續喝酒,隻是何淼稍微清醒一點,杜一星已經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了。
看到他來,何淼立馬拉著他,興奮地道:“大導演來了!這必須是再來兩紮的節奏!”
尉遲拉住她的手,勸阻道:“不要喝了,我還是送你們回去吧。”
何淼不理,而是胡亂飛舞著雙手,尉遲想要抓住她,反倒被打了好幾下,無奈之下隻能鉗住她的雙手。何淼大概是被人拉住不高興,一頭撞向他的胸口,發出一聲悶響。
尉遲疼得咬了咬下唇,隻能鬆開雙手,某人便一頭撞進了他懷裏,沒再出聲。
這下愣住的是尉遲了。這還是第一次,能夠這樣擁抱她。
他不確定地喊了她兩聲,完全沒反應,他忽然安下心來,帶著笑意緩緩開口:“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啊,可我第一眼就認出了你。我永遠沒辦法忘記我們初次見麵時的情景,尉萱因為跟家裏吵架離家出走,後來我們在一所小學附近看到她,她差點從滑滑梯的欄杆上摔下來,你為了拉住她,結果自己沒站穩從滑道上滾了下來……那時候的你還挺胖的,就像是動畫裏的加菲貓,一下子落到了我的腳邊。你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就跑去看尉萱有沒有事……”似是回憶往事,他頓了頓,繼續道,“你忘記我了,就好像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一樣,明明是我們先相遇,你眼裏卻隻裝下了陸翌晨。等你從國外回來的時候,我們能不能再重新相遇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