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狗(1 / 2)

陳平家在河東郡也算薄有家底兒,就算國子監會試三年一辦,陳平也足足考了有五次,之前四次都是孝敬考官二百兩銀子,求得中等座次,前前後後總共花了上千兩銀子,但屢試不中,不知道被家中老爺子罵了多少次敗家子,今年也想通了,就在國子監大堂受三天罪,過不過聽天由命,反正下一次不準備來了。

陳平有點後悔,被楓袖稱呼兩句哥,就豪言壯語說要請客吃飯,那塊牌子上除了寫個“劣”字,更多的還是寫著“窮”“窮”“窮”!就劣等那個環境,名次是甭指望了,這頓飯請的真沒有一點價值,起碼三年之內收益為零。但看到楓袖土裏土氣,旁邊跟著的那條土狗也是餓的肚貼腰,覺得君子一言總不能當放屁,不就是一頓飯嗎?

石花巷離國子監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一路上楓袖張口閉口“陳大哥”“兄長”,讓陳平覺得這頓飯請的還是很值,當老大就要有當老大的覺悟,尤其是楓袖對老實說了句“跟著陳大哥有肉吃”,土狗的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諂媚討好的神態讓楓袖都覺得惡心。

“老弟啊,明年會試就不要考了,趁現在還沒入冬,趕緊回去吧,待在神都也沒意思,為兄給你雇輛馬車,趕到會稽最多半個月。”

楓袖突然覺得陳平人真的很不錯,雖然有點圓滑市儈,但內心是個善良的人,感激道:“小弟先謝過陳大哥,但我有必須去考的理由。”

銅爐碳燒羊肉火鍋比會稽郡那些精致甜點吃起來更為帶感,楓袖還好,畢竟讀過不少書,吃相還能過得去,至於老實,前爪抱著塊羊蠍子,側著腦袋,張開大嘴玩命地啃,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領桌實在看不下去,指著老實問楓袖:“這是你家的狗?”

楓袖很沒義氣地搖搖頭。

“掌櫃的,你們店裏怎麼回事,野狗都能隨隨便便進來,還讓不讓人吃飯。”旁邊桌子上坐著的食客衝著老板嚷嚷,楓袖對此深以為然,老實的吃相實在太丟人了,添油加醋道:“掌櫃的,我要添一道狗肉火鍋,食材現成。”

眼瞅著掌櫃的掂著大棒殺過來,老實惱怒的朝楓袖叫一聲“汪!”,閃身跳到鄰桌,叼起塊肥肉便從窗戶跳出去。陳平看的目瞪口呆:

“你的狗……”

“不用管它,死不了。”楓袖大大咧咧,繼續往嘴裏塞羊肉,一副恨不得老實早死早超生的寬大胸懷。

“那個,為兄冒昧問一句,楓袖你家是不是有點……”陳平有點不好意思。

楓袖嘴裏塞滿肉:“陳大哥,想問什麼盡管問。”

“你家是不是很窮。”

楓袖咕嘟一下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擦擦滿嘴的油膩:“倒也不是,我師尊很有錢。”

陳平有點想不通:“對於學子而言,國子監會試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令師資助也是應該的,怎麼你……?”

“那老不死的說啦,賺錢這麼低俗的事都搞不定,還不如死在外麵。”

陳平擦擦汗,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嚇的:“天底下哪有這麼狠心的師父?肯定是嚇唬嚇唬你,你放下臉求他幾次不就行了。”

楓袖看著陳平,似笑非笑道:“求他?他隻會當下把我斃了。”

陳平臉色有點尷尬:“不至於吧!”

“陳大哥,你犯錯時,先生會如何對你?”

“嗬斥幾句,最嚴重不過是挨板子。”

楓袖笑了笑:“我七歲開始讀書修行,師尊從不打罵,隻是讓我吃毒藥,學會了給解藥,學不會自己根據藥性配解藥,萬幸我命大能活到現在。”

陳平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年根本就不是和他站在同一高度,他考取功名無非就是為了博人眼球,給自己祖上光耀門楣,但楓袖卻是在拚命,突然想起來什麼,急切問道:“敢問老弟,鄉試名次如何?”

“不才,會稽鄉試第一!”說出來這話,楓袖都感覺自己很裝嗶。

陳平喃喃自語:“會稽……第一……楓袖”突然眼睛瞪得溜圓,驚道:“你!你是吳越才子,祁門紅袖?”

楓袖覺得自己裝嗶過了,羞赧道:“低調,低調!”

陳平哈哈大笑,這頓飯請的太值了:“掌櫃的,再來兩盤羊裏脊。”

……

楓袖真的很窮,渾身上下能被當成錢的東西就那五十文錢,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錢,他能半個多月不吃一頓飯,當然一頓飯也能吃掉半個月的分量,老實和他一路走來,經常是有了上頓沒下頓,攢了滿腹牢騷。所以,陳平新點的兩份羊裏脊頃刻之間被楓袖掃蕩幹淨,這位屢試不中的才子同情心泛濫,大罵楓袖的師父不是東西,看把孩子折磨成什麼樣了。

今天吃飽了,楓袖不會去考慮明天是否有飯吃,可距會試還有三個多月,晚上總不能睡在馬路上,他不在乎住哪裏,老實是條狗,也不會在乎,但神都在乎,子時全城宵禁,在外遊蕩者一律抓進大牢,關上幾天後丟到難民營,楓袖不想被抓到大牢,他是來考試的,不是來吃牢飯的,更不想被貼上難民的標簽,那樣會顯得他沒本事,楓袖始終覺得自己還算是個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