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督促糧草的官員黃法氍派了不下三批,但五天過去,莫說是有糧草運來,就連自己派出的兵士也是猶如石成大海,杳無音訊。
作為沙場宿將,後方糧草不至,自己第二次派去的兵卒又沒有訊息傳回,黃法氍就已然明白有敵人突破了己方的封鎖,深入後方,破壞了糧道,捕殺了自己派去的人。
隻是讓黃法氍憂心與疑惑的是,自己最後派出的有一千五百人,分為兩撥,同時前往南方的廣陵與西南方的石梁城求援。但兩天過去,卻依然沒有傳回任何訊息。
黃法氍很自信,在他的眼皮底下,絕不可能有超過兩千的敵軍潛入後方而不被發現。能夠如此迅速地劫殺自己派出的士卒,隻有機動性非常高的騎兵才能做到。在他得到的訊息中,王琳手中並不具有騎兵,而齊國最精銳的騎兵,曾跟隨神武皇帝高歡征戰的精銳將士都在拱衛帝都鄴城。
黃法氍第三次派出的一千五百人乃是他手中最為精銳的戰士,無一不是久經戰場,以一敵三的好手。這千人分向兩個方向移動,明確知道暗處存在一股敵人,卻依然全部被伏殺,沒有一人生還。黃法氍派兵搜查了方圓四十裏的範圍,卻未發現任何戰鬥的痕跡。
具黃法氍推測,敵人數量不多,當在千人左右。無論敵人是逐一滅殺自己派出的人手,還是分而伏殺,敵人的戰鬥力以及軍事素養都是相當可怕的。
黃法氍不禁有些後悔,若是一開始就不計代價地猛攻陽平,怕是隻消一個月自己就踏上了陽平城城頭了吧。隻是因為害怕己方攻勢太快,太過縱深,新占之地缺乏強大的力量震懾,出現叛亂,所以三個月來自己的攻勢並不強烈,更多的是給北齊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卻不想,如今自己竟是陷入了如此的困境。
若是黃法氍手中有五萬兵士,他絕不會如此苦惱,但如今他卻是人手匱乏。三個月的消耗,雖然因為攻勢緩慢,損失較少,但也有近萬將士倒在了陽平城下。
再除去那些督糧求援而不知所蹤的近兩千人,如今黃法氍手中隻有不足兩萬士卒。倘若軍中糧草充沛,最多兩天,他便能攻破陽平城,至於身後那一小股敵人不過是纖芥之疾,有了陽平城後,那不過是甕中之鱉,取之易爾。
但是,這隻能是黃法氍的期盼與意淫,如今在他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就是拚盡一切加緊攻城,在糧草耗盡前拿下陽平城,要麼就此退軍,然後再做他圖。
按如今陽平城軍民的士氣,抵抗的激烈程度,隻憑不足兩萬的士兵,想要在三天之內拿下,是極其困難的,一旦失敗,這兩萬大軍就將瞬間潰散。
若是退兵,那將極大地打擊北伐陳*軍的士氣,更有可能影響其他戰局的發展。
偌大的帥張中,黃法氍不停地踱著步子,他的眉頭緊緊皺著,昏黃的燈光將黃法氍有些蒼老的臉照耀得忽明忽暗。左手是兩萬條鮮活的生命,右手是國家的雄圖霸業,孰輕孰重?他的內心不住掙紮著,臉色變換個不停。
“不成功,則成仁!王琳,本將軍必那你項上人頭祭奠我軍將士的英靈!”突然,黃法氍停下了腳步,臉色一下變得嚴肅起來,殺氣騰騰地自語道。他眼中釋放出異常狠厲的光芒,雙拳緊握,緊咬的牙關嘎吱作響。顯然他選擇了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強攻陽平城。
下定決心後的黃法氍不再苦惱,剛躺在榻上準備休息,淒厲地呼喊聲響起:“敵襲!敵襲——”
黃法氍一驚,從榻上跳下來,飛快向帳外奔去。營中分外嘈雜,將官呼喝整理隊伍的聲音,喊啥聲連成一片,場麵雖有些混亂,但這些士卒平日裏訓練有素,此時倒不甚驚慌。
“將軍,有人襲營。”黃法氍才出門,副將便跑上前來稟報。
“什麼人?有多少?”黃法氍沉聲問道。
“是騎兵,天太黑,無法看清有多少人!”副將大聲道。
“不要慌亂,隨我一同殺敵!”黃法氍暗罵一聲,大聲呼喝著發布命令,人也迅速向混亂處奔去。
當黃法氍趕到現場時,隻能耳聽著馬蹄聲目送敵軍隱入黑暗之中,隻留下三十多具屍身,卻無有一具是敵人的。
這些士卒皆是死在弓箭之下,黃法氍靜靜地看著地上的屍體,看著那些深深插入陳*軍將士身體中的羽箭,臉色陰沉得似是要低下水來。
良久,黃法氍抬起頭來,臉上居然浮現出一絲笑容,朗聲道:“大家不必心憂,反而應該高興才是。王琳是黔驢技窮,竟然隻派遣一百人來襲營,這不是笑話嗎?這正說明陽平城如今空虛異常,破城之日不遠矣。王將軍,加派人手警戒,其他人回去好生休息,明日發動總攻,定要一鼓作氣將陽平城拿下!”
副將領命,黃法氍再次看了眼那紮在地上以及死去陳*軍身上,那近百隻箭矢,便轉身而去,隻是他的心情卻有些沉重。
距離陳*軍大營二十餘裏外,約莫百騎黑衣騎士靜靜地站在夜色中,如同一尊雕像般,沒有絲毫的動作。為首一人臉上帶著一個青麵獠牙的麵具,在淡淡的星光下,分外嚇人,不是高興又有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