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4年七月十日這天,青州城再次熱鬧起來。
不管富商大戶怎麼看,對於廣大貧苦的底層百姓來說,興華書院的建立不可否認乃是一件大喜事。
有孩子被錄取進入興華書院學習的家長,不僅是青州本地的,就連光州,膠州,南青州三地的家長,都暫時拋下了家中的農務,早早帶著孩子來到了刺史府門前,臉上掛著欣喜的笑容,懷著激動與感激的心情等待著高興的到來。
青州自舉起反齊大旗,經曆竇安之亂,高興掌權後,除了給流民分發土地,救濟糧種,這興華書院的開學典禮可以說是最大的盛世了。
無論青州的平頭百姓或者達官貴人心中有著怎樣的想法,但對於興華書院,他們還是好奇居多。因此天才剛亮,刺史府門前便聚攏了無數前來看熱鬧的百姓。
在等待高興出現的當口,眾人便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各自抒發起對刺史高鑫,興華書院以及這月餘光景裏青州的局勢展開了討論。即使眾人害怕所發言論被旁人聽了去引發不好的事情而低聲談論,但場上人數眾多,紛紛的議論聲還是頗顯嘈雜。
“王老先生,您對刺史大人建立這興華書院有甚麼看法?”一個中年人一臉恭敬地向身前一個衣著華麗,須發皆白的老者詢問道。
中年人一身短打,衣襟上還綴著幾塊厚厚的補丁,他臉膛有些黝黑,滿是風吹日曬的痕跡,腳上趿拉著一雙草鞋,裸露在外的腳背上還沾著泥漬。從裝扮上看,這人乃是一個實打實的農夫。
中年人所詢問之人,雖然一頭銀發,但卻不失光澤,紅光滿麵,精神矍鑠。隨時垂垂老朽,但氣勢沉凝穩重,倒也有一番威勢。
此人姓王,名銘,乃是青州本地人。武成帝高湛在位時,王銘曾做過青州的長史。
王銘此人算是個老學究,在儒家的經史子集上很有些造詣,同時也有儒生的固執與倔強。就是因為他這性格,看不慣當時朝政的汙濁,不願同流合汙,最後丟了官,在鄉間辦起了私塾,倒也有聲有色。
王銘瞟了一眼身後的中年人,冷哼一聲,頗是孤傲地說道:“高鑫出身草莽,打打殺殺尚可,要說傳道授業,他能有何作為?聖人之道,豈是隨便凡夫俗子可以學習,可以理解的?尤其是那興華書院的學生,居然都是些乳臭未幹的孩子,如此肆意胡鬧的舉動,不止是滑天下之大稽,更是對聖人之學的莫大侮辱!”
說到後來,王銘臉上已滿是怒氣。在他看來,聖人的學說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學習的。像高興這般,不論出身高低貴賤,竟然一並錄取,這本身就是荒誕的,不可理喻的做法。而且高興居然用一些半大孩子做老師,更是對他們這些精研儒家經典半輩子的人最大的挑釁與汙蔑。
盡管高興如今身為刺史,但畢竟不是正經得來,在王銘眼中,高興隻是個草莽之人,地位鄙賤,與血煞寨主胡三並無區別,甚至連竇安都比不了。
因此,言語中,王銘對高興也並沒有多少尊重之意。雖然他此時也是白身,但在麵對問話的中年人時,還是有一種優越感,故而態度便有些倨傲。
見王銘一臉怒氣,問話的中年人怔了怔,心下不免有些畏懼,過了半晌才接著問道:“王老先生,這月餘光景,城中大小事務刺史大人都管理的井然有序,不偏不倚,而且他看上去氣質不俗,應該出身不凡才是!尤其是這此建立興華書院,還有圖書館,應該都是有利於百姓的事情吧!”
“哼!”王銘雙目一凝,怒哼一聲,不屑地道:“愚昧!高鑫初到青州,根基不固,他自然要百般籠絡爾等愚民!觀此人一入青州城,便大肆殺戮,手段極其殘酷而血腥,哪裏有一絲仁義道德?況且他對士族鄉紳百般打壓盤剝,貪婪成性,如此行徑,與土匪何異?假以時日,此人必定露出獠牙,到那時,爾等必將大難臨頭!”
中年人不敢再接話,王銘篤定的神色讓他心中不由有些懷疑起來。但想想高興曾重新分發土地,發放救濟錢糧,此等仁義無雙的舉動難道都隻是他的偽裝,這是真的麼?中年人困惑不解,想了半晌卻也想不出個結果來。
“李大哥,恭喜你啊,就要進入興華書院學習了!以後你在刺史大人帳下當差,發達了可不要忘了小弟!”
另一個靠近刺史府的角落,兩個衣著樸素的少年一邊緊緊盯著刺史府的朱漆大門,一邊交談著。其中那個子較矮,十一、二歲,看上去有些單薄的少年向身旁之人問道。
“小雨,你不用灰心喪氣。雖然你沒能進入興華書院,但這卻不代表你不能學習啊!”答話的少年十三、四歲,五官倒是秀氣隻是麵黃肌瘦,有些營養不良。不過他那單薄的脊梁卻是挺得筆直,一雙狹長的眼睛裏閃爍著智慧與堅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