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一席話讓老衲茅塞頓開,老衲萬分感謝!”
高興還禮,搖頭道:“大師言重了,高某隻是誤打誤撞之言罷了!”
對高興的謙虛之言,智炫隻是笑笑,然後環目四顧,清朗溫和的聲向四周擴散開去:“此間事了,大家都請回吧!”
“弟子告退!”
周圍觀眾見智炫開口,雖然奇怪高興與慧輪之間的勝負究竟如何,但還是紛紛行禮告退,臉上竟是尊重之色。
“阿彌陀佛!”智炫口宣佛號,還禮。
這時,慧輪也來到智炫麵前,一臉慚色地對智炫道:“師父,弟子有錯,請您責罰!”
“是該罰你,你本佛門弟子,貪嗔癡是為三毒,你身為方丈,卻不修持己心,眾目睽睽之下爭強鬥勇,實在萬萬不該,還不與高公子道歉?!”智炫的語音甚是平緩,聽不出絲毫的怒氣與責備,然而慧輪聞言卻是渾身顫了幾顫,深深地垂下頭,臉上的愧色越發濃重。
高興眉頭微微一揚,智炫雖然是批評慧輪之言,然其中卻也隱晦地指出高興地位尊崇,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慧輪鬥力,實在有失身份。
心下不以為意,高興溫和地笑著道:“大師,佛門弟子雖遠避紅塵,然而隻要韋登極樂,修成正果,便是要奉行俗世法紀,今日高某行事有欠考慮,給您帶來的不便還請見諒!高某告辭,大師保重!”
說完,高興便轉身向著不遠處的鄭氏走去,彙合幾女,一同向著山下走去,再不回頭。
智炫怔怔,心知慧輪與高興之間絕非是單純的比武,而高興這句話更是透著某種深意,讓他不僅皺起眉頭,仔細思索起來。
“慧輪,今日你因何與高公子交手,快與為師詳細說來?”思索片刻而不得,智炫便扭頭看著慧輪問道。
“師父。”慧輪看了看坍塌的殿舍,智炫了然,說了一句“到為師屋中來”便邁步向一旁走去,慧輪也連忙跟上。
“師父,一切都因釋色而起。”回到屋中,確定隔牆無耳後,慧輪壓低了聲音說道。
“釋色?”智炫眉頭一皺,眼中滿是疑惑,但下一刻他眼中閃過一抹驚色,有些急促地道:“可是釋色想要報複高公子不成,最後反被高公子斬殺?”
“師父慧眼如炬。”慧輪歎息道:“徒兒原想釋色隨我三年,吃齋念佛,一身戾氣怨恨早已化去,哪曾想他對高公子依舊懷恨在心。今日若非高公子警醒,隻怕王妃會出現什麼閃失,靈龜寺百餘僧眾都將難逃一死!”
“怪不得,怪不得高公子臨走時留下那一番話來!”不用慧輪繼續說下去,智炫也大概猜到了之後的事情。
掃地恐傷螻蟻明,愛惜飛蛾紗罩燈。佛家說眾生平等,忌諱殺生。釋色縱然犯下大錯,但慧輪認為隻要懲罰即可,使其虔心悔改,不必用生命作代價。然而這樣的決定卻絕不會被高興所應允,更是對律法的踐踏。
“唉,風雨欲來啊!”想明白個中緣由,智炫不由黯然長歎一聲。
慧輪詫異地問道:“師父為何歎氣?”
智炫不答反問道:“你可曾與高公子有過約定?”兩人既然以武力為最終的解決方式,想來應該是有所約定,是以智炫才有此一問。
慧輪呼吸一滯,黯然道:“師父,徒兒不孝,連累了大家,今日徒兒就收拾行囊,明早便離去!”
“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高興當真了得啊!”聽慧輪如此說,智炫心中一沉,臉上多了一抹苦澀惆悵。
慧輪更是不解:“師父,什麼要來?”
“滅佛。”
聰明如他,又怎會看不清佛教之中的種種弊端醃臢之處,又怎麼可能不知宇文邕滅佛的目的何在。高興父子如日中天,周國新敗,元氣大傷,而北齊卻很可能就此破而後立,一飛衝天,到時齊國佛教必將會麵臨同周國一樣的問題,而高興臨走的話語隱隱也透露出這方麵的意思。
一日不成佛,不登極樂,隻要生活在這世界上,所有人都得服從皇帝,必須受到律法的約束。
之後,任憑慧輪如何追問,智炫始終不肯再多說一個字,隻是叮囑他早些休息,獨自出行一路注意安全。慧輪隻能住口不問,默默回去收拾行禮,隻是心中卻很不是滋味,是失落,是怨恨,是憤怒,盡皆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