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嵩悲憤不甘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冰冷的河水也終於完全淹沒了他的身體,當眼中所有的神采消散的刹那,章嵩突然看見上遊出現了數十艘熊熊燃燒的船舶,順流而下,飛速向著高興的船隊衝撞而來。
衝天的火光將河麵和夜空都映得通紅,而直到這時章嵩才發現,那不斷落入水中的不過是穿了衣服的稻草人,在昏暗的夜色和霧靄中根本不易發現。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章嵩吃力地看向前方,透過水麵,那裏隱約可見一個白色的身影,章嵩竭力地瞪大雙目,想要將那白衣人看個清楚,但無盡的疲倦與黑暗卻很快將他湮沒。
“哪裏來的火船,難道是章家的伏兵?”望著黃河之上連綿數百米,數十上百的小舟燃著熊熊烈火,氣勢洶洶向著己方船隊撞來,一身黑衣的高興心中頓時一驚,襲殺章嵩的欣喜頓時淡去不少,臉色一片嚴肅。
“秦瓊,傳令下去,讓所有人拋棄大船,搭乘舢板順流向下,速速撤退!”
秦瓊聞言一怔,麵露難色,遲疑道:“小王爺,船上可還有為數不少的戰馬,難道就這麼拋棄了?”
要知道,船上雖然人不多,但戰馬卻不少,足足有五百多匹。這些戰馬無一不是草原上等的戰馬,身強體健,可謂是騎兵師的命根子,如今高興卻要拋棄這些戰馬,秦瓊如何能不心痛、惋惜?
高興眼中閃過一抹痛惜,但語氣卻是極其堅定地道:“是!”見秦瓊一臉吃驚呆滯,高興也不怪他,揚聲高喝道:“眾將士聽令,立即棄船,以舢板向下遊撤退,快!”
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高興雖驚不亂,心中更是隱隱慶幸。來時高興就想到拜月教會有埋伏,是以此番與他一同渡河的不過隻有區區三百人。就這些人高興都認為有些多了,但在秦瓊等一幹將士的反對下,高興才勉強同意。畢竟高興如今功力大降,敵人又潛在暗處,一切都應當以穩妥為重。
夜間渡河,尤其是能見度極差的情況下渡河,其中的凶險更大,然高興非要如此,不是他自大張狂,卻是唯有如此,高興的偽裝才不會被敵人發覺,而敵人也才會有所鬆懈,高興方能火中取栗,反敗為勝。
高興的計劃無疑是成功的,料定章崇會選水性極佳的人在夜色的掩蔽下潛入水中鑿穿船底,製造混亂,是以他便將計就計,命人呼喊慘叫,又有戰馬嘶鳴,章崇和章嵩不疑有他,終於現出身形,讓高興抓住了機會,用手槍槍偷襲,這才在電光火石之間將章嵩擊斃。
其實章嵩的武功雖不及劉忠、章崇二人深厚,但也非易與之輩,然而他之所以被高興如此輕鬆的擊斃,一來是因為章崇被擊落水中,生死不知,仇恨和憤怒讓他喪失了理智,二來是因為玉清道長全力一擊,章嵩在短時間內無法做出規避的動作這才中招。
早在渡河之初,高興便和玉清道長商討過對敵之策。別看玉清道長麵對章崇和章嵩始終一副淡然,毫不在意的模樣,實際上卻是早有準備,渾身功力更是提升到了極致,否則也不可能隻是一招便化去了章嵩含忿一擊。
“小王爺,您怎麼不撤?難道您還要登岸?!”
眼見身後數十條舢板載著三百騎兵,順著湍急的河水,如離鉉之箭一般脫離船隊向著下遊撤走,秦瓊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見高興沒有絲毫退走的意思,反而催促劃船的士卒向著河岸靠近,不由吃驚地問道。
“章嵩雖死,章崇卻還活著,此人不除,日後必然後患無窮。”高興雙目泛著森然的殺機,語氣冰冷而嚴肅,“今日無論如何都要殺了他!”
“小王爺說的不錯,可是敵人人多勢眾,又多隱藏在暗處,小王爺不如暫避其鋒,日後再徐徐圖之——”
“沒有什麼可是!”
秦瓊話還未說完,高興便冷冷地打斷了他,“隻要我給他們機會,他們自然會從暗中站出來!”
頓了頓,高興又道:“秦瓊,你持我的印信去鄴城找張順之調兵,在方圓三百裏內展開地毯式的搜索,凡有形跡可疑的人統統拿下,但有反抗,格殺勿論!”說著,高興自懷中取出一枚精致的印信,甩手拋向數十米外的秦瓊。
以高興的性格,如何會容許仇敵潛伏在側,更何況如今他不是獨自一人,此時若不冒險,萬一身邊之人被章崇偷襲,遭遇不幸,高興難免日後遺恨終生。
“是!”見高興如此堅決,秦瓊隻得恭敬地答應一聲,接過高興拋來的印信,指揮著身側的三百騎士一起迅速向著下遊撤離。
就在秦瓊等人脫離了混亂的船隊,高興距離岸邊還有十數米遠時,順流而下的火船終於到得近前,挾著無匹的巨力狠狠地衝撞在船隊上。震耳欲聾的響聲中,船隻被撞得支離破碎,烈火燎原,眨眼間便蔓延了整個船隊,而期間則夾雜著戰馬此起彼伏的,悲痛的嘶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