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20世紀20年代中期,摩根的發展完成了一個周期。最初,喬治·皮博迪、皮爾龐特和朱尼厄斯把英國的資本吸引到美國來,從而壯大了實力。現在,這一關係完全顛倒過來了。倫敦的商人銀行由於受到英國政府戰後對外貸款的限製,活動範圍很小。他們的海外貸款業務僅限於一些英國的領地、殖民地以及戰後重建貸款。相比之下,華爾街卻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J.P.摩根公司的實力也遠遠超過了英國的摩根建富。在由華爾街23號牽頭發起的國際貸款中,摩根建富負責管理向英國提供的部分,從而使該公司得到某種緩衝,多少避免了倫敦金融城蕭條的影響。

1927年初,摩根建富從老邦德街22號搬到了大溫徹斯特街23號。新的總部大樓位於離利物浦街車站不遠的一個L型小街的拐角處。這棟樓房原屬於英國印度汽輪航海公司,它的外部裝修風格反映了熱帶的異國情調——有象征富饒的羊角以及長青藤。新主人把這些一拆而光,改裝成倫敦金融城慣有的那種高大寬敞的門廳,使來訪者覺得自己非常渺小。樓裏有侍從,是一個豪華雅致、令人悠然自得的地方。在一幅1926年的照片裏,摩根建富的板球隊員像一群叼著煙鬥的貴族,其實在這些年輕人當中,有的隻不過是些小職員或者跑郵差的。

摩根建富的常駐合夥人是一些專門挑選的權力經紀人。盡管他們的名字在曆史書上並不顯赫,但他們是英美金融機構之間進行交易的中間人。J.P.摩根公司和摩根建富的關係一直非常密切。他們相互為對方培訓年輕職員,定期互訪,並保持著大量的信函往來,人們從中可以看出兩次世界大戰之間英美金融關係的全貌。然而,在摩根帝國之中,英國公司處於從屬的地位。盡管兩家公司在許多交易上進行合作,但同時也有不少業務是各自單獨做的。如果在紐約定調的是拉蒙特,那麼在倫敦拍板的則是特迪·格倫費爾。他後來成為聖賈斯特勳爵。格倫費爾衣著講究,喜歡漂亮,西服左上方的口袋總是露出一塊小手帕。他留著整齊的胡子,頭發梳理得光滑發亮。他看上去很精明,但頭腦卻有些脆弱。他那敏銳的目光能夠看透人們的心思。他具有冷靜沉著、不動感情者的那種清晰的遠見。他外表整潔,舉止端莊,事事講究正式。但從他給華爾街23號以及密友J.P.摩根的接二連三的信件中可以看出,他對一些事物的判斷顯得很滑稽,而且往往是固執己見,不留餘地。在摩根集團中,沒有人比特迪·格倫費爾對人以及事物更有先見之明,他尤其樂於揭露那些社會改革者的愚蠢。他用尖銳的嘲諷,對於被攻擊的目標大加奚落,充分表現出他那種族和宗教的偏執。傑克可能也是這樣,也有同樣的偏見,隻是不說而已。到1922年時,格倫費爾不僅是英格蘭銀行的一位董事,而且還成為代表倫敦金融城的保守黨下院議員。直至43歲之前,身材細長、瀟灑的格倫費爾還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單身漢。

後來他與23歲的弗洛倫斯·亨德森結了婚。弗洛倫斯的父親是英格蘭銀行的一位董事,同時也是從事遠東貿易的博雷歐公司的總裁。據說在舉行婚禮時教堂裏擠滿了眼淚汪汪的女士,她們為失去了閨中密友而歎息。除了弗吉尼亞·伍爾夫認為財富使弗洛倫斯變得"呆笨"和"粗俗"之外,大家都為格倫費爾的新娘而著迷。1她身材修長,相貌出眾,話音深沉,語調迷人。安妮·莫羅·林德伯格覺得弗洛倫斯"像一隻幼鹿,非常脆弱",並專門指出她身上那種女頑童的氣質,感到她"太年輕了……喜歡被人哄著"。2她把弗洛倫斯比做是弗吉尼亞·伍爾夫的作品的人物達洛衛太太——一個善於社交的女人,她認識每一個人,並非常喜歡組織聚會。

這是一場坎坷的婚姻。弗洛倫斯不願墨守陳規,經常出席舞會,上聲樂課,成為季阿吉列夫的俄羅斯芭蕾舞劇團的早期讚助人。樂團的指揮稱她為"真誠的朋友",並邀請她觀看排練。她不僅僅是一位把摩根建富的資金投入到舞蹈事業的社會讚助人,而且也是一位鑒賞力很強的精明女人。她每晚都要光臨劇院,並且還把她所看到的寫成精辟的介紹性短評。才華卓越但又有局限性的格倫費爾對於這一切卻無動於衷。格倫費爾喜歡高爾夫球和帆船,沒有時間去關心那些使他的年輕妻子著迷的現代派藝術。每當他回到卡文迪什廣場4號的住處時,常常看到許多衣著袒露的俄國舞蹈家以及一些音樂家。著名的芭蕾舞蹈家馬爾科娃經常參加那裏的聚會。費洛倫斯也結識了莉迪亞·洛波科娃,後者後來成為約翰·梅納德·凱恩斯的妻子。盡管格倫費爾很愛他的妻子,但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對生活豪放不羈的行為感到不愉快,因此采取了一種置之度外、漠不關心的態度。同樣,他的妻子也無法接受公司辦公室裏那種人群嘈雜、令人窒息的氣氛。雖然婚姻維持下來了,但更多的是友誼,而不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