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9月30日,範·斯韋林根帝國的殘餘到了阿德裏安·馬勒父子公司的證券拍賣堂的拍賣槌之下。馬勒父子是眾所周知的"證券墳墓",其辦公室恰好麵對著聖保羅教堂墓地的墳場。在一間到處堆滿了灰塵蒙蒙的油畫和一些毫無價值的破爛貨的單調屋子裏,在裸露的電燈泡下,喬治·惠特尼蹺著大腿坐在一張廉價的椅子裏。他穿著筆挺,淡淡地笑著,試圖在摩根威風掃地的此時此刻,表現出他早已一領風騷,現在已經無所謂了。摩根財團那英俊的金發律師、戴維斯——波爾克——沃德韋爾法律事務所的弗雷德裏克·施瓦茨,帶來了放在兩個精致的皮製文件夾裏的阿利甘尼證券。屋子裏擠滿了人。緊張、蒼白的奧裏斯·範·斯韋林根就像複活的1929年股市大崩潰的鬼魂,在人群後麵走來走去。阿利甘尼有28000英裏的鐵路,占美國整個鐵路係統的十分之一,但是隻賣了300萬美元,摩根和擔保信托公司各家都損失了900萬美元。結果是壓不垮的範·斯韋林根兄弟通過成立最後一個控股公司,由兩個同事墊上錢,把鐵路又買了回來。

後來,喬治·惠特尼緊抿著嘴唇笑著,握著快活、得意的奧裏斯·範·斯韋林根的手。奧裏斯對惠特尼悄悄地說:"我寧可付錢。"喪葬似的拍賣堂給這場大失敗提供了一個恰當的結局。但是,就像範·斯韋林根兄弟奇怪的相互"模仿"的生活方式那樣,他們很快就相繼死亡。曼蒂斯在那年的12月份死了,11個月以後,奧裏斯到霍博肯來參加摩根的一個會議,因冠狀動脈血栓而死在他私人臥車的車廂裏。他留下的遺產比曼蒂斯的人壽保險多不了多少。同時,斯韋林根鐵路仍然大量地典當給了銀行。

這次拍賣並未使惠勒調查者放鬆。甚至連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和成立摩根士丹利公司,都不能使惠勒參議員改變他認為J.P.摩根公司控製鐵路證券生意的觀點。他問一位證人:"在華爾街,人們是不是一般都這麼認為,摩根士丹利是換湯不換藥,或者說就像以前一樣由摩根控製著?"11惠勒調查者在1936年花了半年時間在華爾街23號研究檔案。曾經是神聖的、秘密的文件被政府調查者的指印弄得越來越髒。委員會的顧問馬克斯·洛溫索爾成為摩根新的妖怪,喬治·惠特尼向傑克抱怨調查背後的"猶太律師因素"。12惠特尼認為範·斯韋林根兄弟公司是他們調查的真正目標,而他們死後,摩根銀行則成了他們的替身。1937年,惠勒因為關於最高法院改革的鬥爭分散了精力,任命杜魯門為鐵路調查組的主席。此時,該委員會轉向範·斯韋林根兄弟公司在1930年收購密蘇裏太平洋公司一事,所用資金是1929年阿利甘尼承銷款,這次收購因為優惠客戶名單而搞得臭名昭著。

20世紀20年代華爾街的掠奪給一位未來的總統上了很有教益的一課。正如瑪格麗特·杜魯門所憶:"我父親正是在調查密蘇裏太平洋公司以後,感到非常憤慨,並且從此以後一直確信被他稱為"拆卸大隊"的華爾街金融家是一個特殊的利益集團,隨時準備為了少數人的利益而犧牲廣大群眾的利益。"13阿利甘尼最終在摩根的控製之下,密蘇裏太平洋公司成為一個公開的醜聞。鐵路像被擠奶一樣地抽掉了大量的紅利,而管理部門則解雇了數以千計的工人,放棄改進鐵路係統,沒有緊急基金的準備。公司和密蘇裏州的立法者之間還有肮髒醜惡的政治交易,一位州參議員接受了1000美元,他把這筆收入列為"阿利甘尼——密蘇裏太平洋公司業務的服務費用"。14鬥誌昂揚的杜魯門堅決頂住華爾街要他停止調查的巨大壓力。他譴責摩根財團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他寫信給夫人貝斯說:"這裏的情況一團糟,在紐約是一片怒火。擔保信托公司和J.P.摩根動用一切手段來逼我罷休。我要麼完成這個任務,要麼以身殉職!"15杜魯門把自己看成正直的農村青年,決不被那些自命不凡的紐約式人物所蒙騙。他在政治和文化上對銀行有厭惡感。他在年輕時就認為皮爾龐特是一個勢利鬼,和歐洲腐朽的王族臭味相投。他很快就覺察到喬治·惠特尼淩駕於他人之上的優越感,以及喬治·惠特尼對微不足道的中西部參議員的鄙視。他告訴貝斯說:"惠特尼先生特別注重他自己的地位。他在九點三刻到他的辦公室,告訴我他想幹什麼。我直截了當地問他究竟誰是委員會的主席。他馬上就放下架子,規規矩矩地走了。"16杜魯門的經曆使他久久不能改變觀點——華爾街的銀行家們都是精明、貪婪,無視財富集中的危險人物。他認為一般的政府官僚根本不是華爾街律師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