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倫費爾屬於正在消失的那一類人——外交銀行家。他經常為公私難分的目的而工作。他頭腦冷靜,衣冠楚楚,一直是摩根"斯芬克斯"般的守護神,充滿神秘感,在政府和金融界高層工作而不為人所見。他對拉蒙特說:"英國的銀行家和銀行要比紐約的那些銀行家和銀行神秘得多。"但神秘是他不變的信條。31他內心相信他這個階級、這個國家和這個職業的智慧,對那些改革者很不耐煩。他思想敏銳,預見準確,衣著無可挑剔,舉止文雅。但他缺少同情心,很少能容忍別人。他認為銀行家應捍衛不變的真理,戒除政治上的荒唐行為和公眾的無知。如果他生活在即將到來的賭場時代,定是格格不入的,因為在這一時代是政府而不是私人銀行領導金融界。他可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格倫費爾與傑克·摩根的友誼如此深厚,以至於他的去世將削弱紐約與倫敦公司之間的聯係。

即使歐洲戰火紛飛,湯姆·拉蒙特也沒有擺脫掉他預見世界事務總會有良好結果的邦葛羅斯式的樂觀傾向。他期望日本能克製自己,不與同盟國開戰,他認為這倒不是由於日本出於任何顧忌,而是因為其自身的利益迫使它要站在勝利者的一方。珍珠港事件前三周,他對沃爾特·李普曼說,如果日本"要站在失敗者一方,它將在整個太平洋地區完全喪失影響並可能淪為二三流國家。……我可能會百分之百地錯了,但我現在一點也不擔心遠東的局勢"。32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拉蒙特的又一個幻想破滅了。拉蒙特用最義正辭嚴的方式表達了他對日本人的厭惡,那年他同亨利·盧斯一起把8法國作家伏爾泰的哲理小說《老實人》中的人物,他是德國哲學家萊布尼茲的"樂觀主義"的忠實信徒,相信世界上的一切現實都是自然的安排,是完全協調的,因而是盡善盡美的。

個援華組織合並成援華聯合會。紐約州銀行監管委員會沒收了戰前為日本財務代理的橫濱正金銀行的資產,從而消除了日本人在華爾街的存在。

1941年美國的參戰修複了摩根財團內部的破裂。因為美英並肩戰鬥,摩根的合夥人重新燃起他們兩國必將一起統治這個世界的信念。拉蒙特表現出寬容的新精神,經常喜歡說美國人的血管裏流動著英格蘭、蘇格蘭和愛爾蘭的熱血,是他們力量的真正源泉。兩年前對英國還懷有報複心態的拉塞爾·萊芬韋爾現在熱情地說:"在我的心中,唯一值得為之而戰的事情是拯救英格蘭和大英帝國。為此,我願流盡最後一滴血,並希望數百萬美國人也為此而流血犧牲。"33J.P.摩根公司承擔了保衛母親國的習慣角色。當《生活》雜誌發表了一封公開信宣稱,不應當是為了英國能保持其帝國而打這場戰爭時,拉蒙特同亨利·盧斯發生了爭論。摩根銀行自從亨利·盧斯的耶魯大學同學小亨利·戴維森成為《生活》雜誌的第一個投資者和一家公司的董事開始,就對盧斯了如指掌。拉蒙特對他說,美國自己也在搞帝國主義並支持拉美的獨裁者,並說:"我們日日夜夜忙於利用貸款和外交手段將整個加勒比置於我們的控製之下,並把所有的拉美國家納入我們的軌道,我們幹嗎還要嚷嚷什麼帝國主義?"341941年11月,當勞工組織領導人約翰·劉易斯下令為反對美國鋼鐵公司附屬煤礦而進行的罷工時,羅斯福與傑克·摩根之間新的和睦關係變得更為明顯。羅斯福呼籲他們為愛國保持克製,而劉易斯卻說,他的對頭也應克製。他說:"我的對頭是一個名叫摩根的富豪,他住在紐約。"35拉蒙特向羅斯福抗議美國鋼鐵公司隻是傑克的一個工具的這種含沙射影的攻擊。羅斯福不僅站在傑克一邊,而且是以一種新的友好的方式。他已不再是本階級的叛逆者,他告訴拉蒙特:"我的確對劉易斯關於對傑克的無根據、不真實和煽動性的演說感到憤怒……你見到傑克時,替我告訴他別擔心劉易斯的攻擊,經過多年的觀察,我真不願意說,劉易斯有點精神變態。"36由於能夠捐棄戰前在國內問題上的不同意見,羅斯福和摩根合夥人成為好朋友。拉蒙特對他宣布參戰表示祝賀,羅斯福收到祝賀後給他回電說:"從一位像你這樣的老朋友那裏聽到寬厚認可的話語,實在令人振奮。"37他們互相交流笑話、軼事和有趣的剪報,其中一份剪報說共產黨領導人厄爾·白勞德指控羅斯福說服了拉蒙特和李普曼策劃提名威爾基作為總統候選人。1942年初,拉蒙特在白宮幾乎花了一小時,推測美國如何利用福特諾克斯的黃金以穩定戰後的貨幣。羅斯福說,美國在歐洲大陸比英國更受信任。這種充滿神秘、彼此了解和相互效勞的關係,是拉蒙特所渴望的;當談到丘吉爾時,羅斯福向拉蒙特吐露,丘吉爾沒有他們所具備的經濟頭腦38(然而在1939年,英國駐華盛頓使館記錄了對羅斯福所作的辛辣的評價:"他對某些問題,尤其是金融和經濟方麵的知識很膚淺。"39)。按羅斯福的要求,拉蒙特在麥迪遜花園廣場舉行的一次蘇——美友誼大會上露麵。這是湯姆·拉蒙特和他的左派兒子科利斯在政治會議上唯一一次共同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