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對於李甘這類的梟雄來說,或許是一種恥辱。一番深思後,他做出了決定,選擇繼續留在清水河,拿起武器麵對未知的戰鬥。他這個舉動,在我們的意料之中。畢竟這裏的一切,曾是他一血一淚拚下來得,他有今天這般成就,不知用了多少條無辜的人命做奠基,讓他突然放棄這十幾年才經營出來的成果,他似乎難以做到。
死亡,或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的過程。那兩天,李甘的話明顯少了許多,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凝重,抽煙的手,也微微有些晃悠。陰沉的氣氛,似乎會傳染,那些笑起來常常露出一口黃牙的佤族士兵,這兩天也沉默了不少,不再跟往常那樣嘻嘻哈哈的打鬧。整支販毒武裝,都失去了生機,像個幕垂的老人般,不知道何時將會逝去。
不過,凡事都有個例外,我們六人就沒被這股陰沉的氣氛所波及,依舊保持著以往的生活,清晨跑跑步,中午練練槍,晚上吹吹牛,一天下來,雖說枯燥了點,但也過的不亦樂乎。天塌下來總有人頂著,憂愁隻不過自尋煩惱罷了,能快樂一天是一天,整日愁眉苦臉,也不能改變事實。再說,我們也沒打算為李甘賣命,打不過還可以跑,士為知己者死,很可惜,李甘並不是我們的知己。
李甘的販毒武裝與果敢正規軍之間相做比較,實力上差距還是很大。如果把李甘的販毒武裝形容為一頭嗜血的狼,那果敢正規軍更像是位叢林獵手。雖說如此,但並不代表李甘會坐以待斃。關鍵時刻,他展露出鐵血的一麵。他先是調回所有佤族士兵,包括那兩家製毒作坊的安保人員。隨後,又花重金雇傭了一批遊蕩在金三角一帶的雇傭兵,由於果敢就是位於金三角的邊緣,這批雇傭兵還沒一天的時間,便全部集合完畢。他們都來自不同的國家,懷著不同的夢想,有為金錢而戰的中國人,有為武士道而戰的日本人,有為冒險精神而戰的歐美人……
有了這股新鮮血液的注入,李甘的販毒武裝迅速龐大了起來,人數也由最初的九十多號人,增加到兩百號人左右。再配備李甘最新購買的一批精良裝備,足以能夠打一場小規模戰役了。
開戰前夕,李甘曾給我們所有人許諾,這場仗如果打贏的話,每人發放一千元當作獎賞。當那些佤族士兵聽到此話,立馬抖擻精神,猶如打了雞血一般,個個磨槍待戰。他們即憧憬又惶恐,憧憬的是這一千元能給他們的家庭帶來幸福的生活,惶恐的是自己不知道有沒有命領這一千元。但是,相比之下,他們憧憬的神情,要多於惶恐。
一千元能換來他人的死心塌地,這如果放在中國,無疑是天方夜譚。不過,在緬甸這個神奇的國度,這可是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的事實。我們中國的新聞就常常報道,有些緬甸婦女,忍得痛苦把毒品吞入體內或塞入下體,冒著巨大風險運毒,僅僅為了賺那區區的幾百塊。在那些新聞裏,總是習慣用無知愚昧來形容這些婦女,說她們不懂毒品對身體的危害。她們真得不懂嗎?其實不然,生活在緬甸的人民,祖祖輩輩都與毒為伴,對毒品的認知程度,個個都可以稱得上是位博學多才的專家。她們運毒的動機很單純,就是為了賺那幾百塊錢而已,請不要把她們太過複雜化了。
其實,換位思考下,能上新聞接受他人罵為無知的緬甸婦女,無疑是幸運的,至少說明她們還活著。還有更多參與運毒的婦女,在運毒過程中,毒品在體內發生破裂,迎接她們的下場就是極其痛苦的死去,死在無人問津的山林中。
…………
時間,經常在你恍惚的那一瞬流逝。林軍官給的三天期限已過,現在已是第四天了,戰爭的風暴,還未洗滌清水河這個本是肮髒的地方,我便能隱隱約約在空氣中嗅到鮮血的味道。
有時,我會想,李甘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否想過將來某一天自己也會被人所殺。我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我隻知道,他死的那天,最後發出的那聲吼叫,是那麼的不甘,那麼的無力。
該來的總歸要來,既然沒選擇逃避,那就勇敢的麵對。次日的午後,當我們愜意的圍坐在房中打牌。突然間,近處傳來通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我們居住的木質房屋,被震得搖搖晃晃,天花板上,掉落了不少灰塵。
“轟”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炮響,拉開了戰爭的序幕。不遠處的一所佤族士兵的住宅,瞬間被炸的支離破碎,住在裏麵的人,基本上是生還無望了。戰爭中沒有奇跡,有的隻是死亡,能在炮彈爆炸中心點存活下來的人,我能想到的隻有中國影視上的抗日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