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心點了點頭:“你能想開就好。”
見他吃得爽了,愈發有些狼吞虎咽的跡象,不免想起了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的韋銘,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鏡心臉上稍微愣神,旋即自顧的搖頭,將這些雜亂的思緒拋出腦海。再如何擔心,自己和李多不回到前線,都是徒勞。
於是打趣道:“哎哎哎,李公子,你多少也注意點形象,人家都往你這看呢!”
一直死要麵子的李多果然警醒,幾乎是伏在桌麵的身子頓時坐得板直,舔去嘴角的米湯,嘿嘿小聲:“別人看這邊那是因為你,我長得又不帥,瘦得跟柴禾似的,哪有人看我。”
話雖如此,手上動作已經斯文了許多,看得鏡心不禁莞爾,薄唇間的盈盈笑意,讓不少暗自矚目的食客驚為天人,閣樓上傳來幾支筷條跌落的聲響。李多哼哼唧唧的道:“我就說嘛……”
鏡心吃得不多,隻吃了一碗粥,不時隨意的夾些小菜,動作雅致非常,比起身邊這位裝腔作勢的“李公子”顯然強了不少。看李多吃得差不多了,才終於問道:“你昏迷的這段時間,靈魂一直保持波動,到底是怎麼回事?”
卻不想這隨意的一問,卻讓李多臉上窘迫起來,放下啃了一半的鴨掌,眼神有些躲閃的搪塞道:“也沒什麼,當時赤木明道的神魂之力衝進我的識海,已經把我的神魂擠壓在極小的角落——我都以為我已經死了。”
鏡心哪還瞧不出來,目光咄咄逼人的哼道:“騙誰呢,要是那樣,你哪還有意識把紫電狂龍甩給我?”
在“救援”李多這件事上,血羽肯定存在一些判斷偏差,畢竟李多距離赤木明道太近,早則早,遲則必死——因此很難判斷血羽的真正動機。
在將李多收入內天地,完全阻絕了他和其餘神魂的聯係,李多當時受到的,無非就是一點震懾。至於為何昏迷半年之久,肯定有著其他原因。
李多的心思其實很單純,但偏偏在鏡心麵前,那些單純的話卻讓他自覺麵紅耳赤,所以十分猶豫的捎了捎頭,咬了咬嘴唇,才終於擠出一句話來:“我就是怕……”
“怕?”
鏡心十分驚奇的看著這小子,有些摸不著頭腦:“連魂族的九重高手你都敢打,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這個……”李多言語苦澀,自覺胸膛裏的小心髒砰砰狂跳,氣血上湧,使得他蒼白的臉上顯出一片潮紅,猶豫再三,終於小聲出口道:“我就是怕,一睜開眼睛,你就沒了。”
鏡心眼神裏的戲謔頓時消散,怔怔的看著眼前低著頭,紅著臉的少年,他聲音弱弱的繼續道:“當時離赤木明道太近了,我在察覺已經被他禁錮空間時,真以為血羽準備把我們犧牲掉……”
“我當時沒有辦法救你——”
李多緊咬牙關,再度想起在腦海中重映了千萬次的情景,雙手發力的捏著自己的膝蓋,低頭道:“本以為一起死了也就算了,但後來我知道我活了下來。”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仿佛在幾句話之後,丟下了精神上的壓力,抬頭看向了美眸濕潤的鏡心,緩緩道:“或者是運氣,或者是命數,我活下來了,你卻不一定。我就是怕一睜開眼睛,馬先生或者是孟姐姐站在我旁邊,告訴我說,鏡心沒了。”
“如果有這種可能,我寧願一直沉睡。”李多甚至有些自嘲,什麼時候自己居然會為了一個朋友,連麵對現實的勇氣都沒有了?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著自己去做,如果自己真的沉淪下去,那曾經所學,又辜負了多少人的期望?
盡管矛盾重重,但在自嘲過後,李多也明白了一個道理,他目光灼灼的看著鏡心道:“就算以後我能主掌天下,沒有你——”
話說一半,他有些慘然的笑笑,歎了口氣把話說完:“沒有你,就沒有任何意義。”
這些話說出來,連鏡心都感覺十分驚訝。壓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自己居然在李多心裏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她其實也不知道,當初把李多帶出南崗大營時,同樣的在內心把李多擺在了一個無可替代的位置。
這樣的感情無關男女情愛,隻是在顛沛流離的人生中,兩個萍水相逢的少男少女的相濡以沫。湊在一起,雖然各有目的,但比起那些勾心鬥角的陰謀算計,已經算是陽春白雪般澄澈。鏡心眼中蘊滿淚花,臉上的笑容,卻如淚花中的光華那般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