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挖”出來的東西該怎麼埋回去
1.
風和日麗的天氣。
可我的心情一點兒也不好，任誰周末一大早的不能好好睡覺，得跑到髒兮兮、亂哄哄的菜市場給某個吸血鬼準備早餐，心情都不會好吧！
用一個黑色塑料袋提著新鮮的、熱乎乎的“血族專用早點”的我，衝出電梯，然後走到走廊盡頭，按響了606號房的門鈴。
在我不得不收留一個吸血鬼，而且知道他還是個三百年沒吃飯的吸血鬼後，院長老頭兒以“培養獨立精神”為借口把我掃地出門，然後給我租了這麼一間單獨的小公寓。公寓真的很小，隻有一個臥室，所以很自然地，尊貴的艾利西斯親王必須在客廳的角落裏打地鋪。
我還記得院長老頭兒跟我告別時說的話：“西芙啊，我就隻能幫你到這裏了！你，你要保重啊……”
那個“保重”說得跟最後的臨別遺言一樣，好像我隨時會歸西似的！
一想起這個，我就不由得滿頭黑線。
“叮咚，叮咚——”
門鈴才響了兩聲，一個穿著廉價白色T恤和肥大休閑褲，但依舊無法掩蓋其一絲一毫美貌的男生帶著滿臉笑容打開了門。
淡金色的頭發下，如同祖母綠一般的眸子裏蕩漾著溫柔的笑意；挺直的鼻梁下，嘴角可愛地向上翹起——這是我一開門就看到的亮眼“美景”！
“西芙，你回來啦——”他用像肥皂劇裏的妻子等待丈夫回家時那樣的語氣、那樣的表情說道。
薩旦諂媚地問完好後，無比殷勤地遞來一雙拖鞋，然後還幫忙把我的外套掛到了衣帽架上。
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一切周到的服務，陡然，感受到背後似乎有道灼熱的目光射來。
我回過頭，就看到薩旦正小心地吸著鼻子，綠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正眼巴巴地望著我……手裏的黑色塑料袋。
“西芙，這是你，你給我帶的早餐嗎？”薩旦小心翼翼地問，留戀的目光從黑色塑料袋上移到了我的臉上。
我繼續保持著麵無表情的樣子，點點頭，然後隨手將塑料袋丟給了他。
“是的！親王大人，你的早點！我好不容易厚著臉皮要來的！你慢用！”
我的語氣很不好。
但這也不能怪我啦！因為這個家夥吃的東西很特殊，我不得不厚著臉皮跟那些宰豬賣雞的菜販討要！
“嗚嗚嗚，太謝謝你了！西芙，你簡直是我的生命之光！”薩旦連忙接過我丟過去的塑料袋，然後開心地跑到廚房拿杯子裝東西。
生命之光……你一個吸血鬼要能曬死你的光幹嗎？
聽到這個家夥的話，我一頭黑線。
三分鍾後，看到那個家夥滿足地拿著吸管喝著玻璃杯裏的紅色液體，臉龐慢慢變得紅潤有光澤的樣子，我忍不住吐槽：“薩旦，好歹你也是血族親王啊！怎麼這麼弱啊！還要我這樣一個人類去幫你討食物……”
是的，我收留的這個吸血鬼是個連血都不敢直接去吸的吸血鬼，是個寧願餓得暈倒也不會對人類下手的善良吸血鬼，據說，他連蚊子都沒殺過……
薩旦連忙放下吸管，跟我解釋：“那個……要我直接去獵食吸血真的太殘忍啦！西芙，我實在不忍心！我，我也知道我這樣很不好……很麻煩你。對不起，西芙……”他的聲音越來越弱，而且他那張俊臉，配上那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就連我這個“女魔頭”看了也不忍心了。
我從鼻子裏哼了兩聲，然後轉移目光，開始打量房間裏的一切，岔開話題：“今天你沒有再搞破壞吧？”
說著，我試探地去按牆上的開關。嗯，完好，燈泡沒壞！
我回想起這個家夥剛跟著自己來這棟公寓那天的情形，他看什麼都覺得新鮮，就連我開燈他都嚇一跳，然後拚命玩開燈關燈的遊戲，結果燈泡燒壞了！
這個沉睡了三百年的家夥簡直沒見過世麵！
除了玩壞燈泡，他還把洗手間的馬桶當成了洗手盆洗手，不是我及時發現，估計他還要在那裏洗臉。
看到我打開電視機，他嚇得從角落裏拿出掃帚衝上去，說要解救那些被困在小盒子裏的小人兒！
這個土包子根本不知道那是電視機！
三百年了，科技更新換代這麼快，他沒見過的東西多著呢，因此鬧出的笑話和麻煩也很多。
想到這裏，我又去檢查電視機。嗯，這個也完好無損。
“沒有，我今天沒有玩開燈關燈的遊戲，也沒有動電視機……”薩旦連忙幾步跑到我的麵前，舉手證明自己的清白。
“好，這還不錯。”對這個家夥，我沒有太多期待，隻要他安安分分，等我找到寶石，他能乖乖滾蛋，我就謝天謝地了。想到這裏，我點頭稱讚了他一番。
結果，就看到這個家夥不知為什麼紅了臉，兩隻手交握在一起。明明是這麼“娘”的動作，但是他做得很自然，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賞心悅目。
“嗬嗬，那個，西芙，今天，我，我還幫你做了家務哦！”他偷偷抬頭看了我一眼，大而明亮的眼眸裏盛滿了小心翼翼的討好和緊張，“我，我幫你把放在陽台上的髒衣服都洗了哦！”
說完，他轉身，指了指陽台的方向。
“哦，不錯……呃，你說什麼？”我原本準備點頭的，可是遲鈍地想起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等順著這個家夥示意的方向望過去，我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沐浴著陽光的陽台上，幾件洗得幹幹淨淨的衣服正迎風飄蕩。可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幾件色彩鮮豔、布料很少的內衣，它們正掛在曬衣繩上迎風招展！
也就是說，這個家夥居然……居然還幫我洗了內衣！
天啊！
我感覺天上落下了無數道閃電將我劈得一團焦黑，腦袋上都在冒煙，而臉因為羞惱而漲得通紅，我用盡力氣朝麵前這個還試圖讓我誇獎他的家夥咆哮道：“薩旦！你這個可惡的渾蛋！誰準你動我的衣服啦……啊啊啊！我要瘋了！”
這一刻，占滿我腦海的唯一想法就是——我要把這個家夥重新裝進那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的箱子裏去！
可惡、無恥、下流的家夥……（此處省略無數抱怨語句）
“怎麼了？西芙，我，我隻是要幫你的忙啊……”薩旦嚇得連連後退，語氣裏充滿了委屈，表情仍然是一貫的天真單純，不，是蠢！
“我才不要你幫忙！你隻會越幫越忙！”音量在不斷增大，我聲嘶力竭地怒吼，喊得喉嚨都快扯破了，“聽著，以後不許你再動我的任何東西！任何東西！”
“嗚嗚……我，我知道了……可是，我真的隻是想幫忙啊！難道是因為我洗得不夠幹淨嗎？”某個完全不懂男女有別的家夥依舊是一副無辜天真的表情，語氣真誠得可怕，“我可以再幫你洗一遍的！西芙，你不要生我的氣……”
“重點根本不是那個好不好！反正從現在起，你不許碰我的任何東西，否則就給我滾！”
聽到他“再洗一遍”的請求，我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他氣得升天了。
咆哮聲幾乎要震破天花板，而薩旦也嚇得捂住了耳朵。
發泄完畢，我才覺得稍微舒服了一點兒，但陽台上飄蕩的衣服還是令我額角青筋直跳。
“我覺得，尋找寶石的計劃我們應該立刻開始！現在！馬上！”我揪著這家夥的衣領就準備出門。
“等等，我還有東西要拿，不然出門會被曬死的……”薩旦著急地哇哇大叫。
“哼！吸血鬼真麻煩！”
等找到寶石，我就讓這個麻煩的吸血鬼盡快滾回他的聖地去！我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了！
2.
我氣衝衝地拉著薩旦在校園裏走。因為我的氣勢太嚇人，我們所到之處，大家紛紛退散，有些迎麵走來的人看到我甚至立馬轉身繞道走。
他們這種把我當成洪水猛獸的做法令我更不爽了。
“喂，薩旦，快想想，那枚寶石你到底埋在了哪裏。”我停下腳步，回頭跟薩旦說。
結果，就看到被一件黑色的連帽風衣完全包裹住的薩旦正紅著臉、傻兮兮地笑著，他的目光似乎一直放在……
咦，他居然是在看我和他緊緊牽著的手！
呃，等等，我什麼時候跟這個家夥手牽手了？
受到驚嚇的我像觸電一樣立馬鬆開了他的手，還把手往背後一藏，在衣服上蹭了蹭。
哎呀，不知道吸血鬼身上會不會有奇怪的病毒傳給我啊！
“好可惜哦！西芙的手好軟，而且好暖和，真想多牽一會兒！”唉聲歎氣從他好看得似花瓣一樣的嘴唇裏飄出。
這種一聽就像花花公子的語氣，配上他那天真無邪的臉，真的很詭異。
我的汗毛都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他的話後，我的心跳“怦怦”地加快了好多。
哎呀，我這是怎麼啦？生病了嗎？
為了掩飾，我惱怒地吼道：“別胡說八道了！快點兒想想，你把寶石藏在哪裏了？”
要找到寶石，這個吸血鬼才有家可回，而我也才能擺脫這個大麻煩。
薩旦有點兒失落地望望我，又望望我們緊握的手，好久才把自己的手縮回去。然後，他睜大眼睛，開始環顧四周。
“哇……這裏好漂亮！不過，這是哪裏啊？我記得我家以前沒有這麼漂亮的花園啊！”
聽到這個家夥的驚呼，我打量四周，這才發現，不知不覺，我和薩旦竟然走到了一個漂亮的花園裏。因為現在是初秋，所以花園裏的各色波斯菊開得很漂亮。
“你都睡了三百年了，這裏跟三百年前你的城堡莊園肯定不一樣啊！快點兒想想，你把寶石放在了哪裏……”我可沒閑情逸致陪他在這裏賞花，不停地催促著。
“好吧，我知道了。”
薩旦把戀戀不舍的目光從花上移開，然後，開始慢慢地朝前走，一邊走，一邊打量四周的景觀，不時發出嘖嘖的聲音。
哼，這個家夥真的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看到什麼都很驚訝。
跟在他身後的我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我跟著薩旦繞了大半天，一無所獲。而薩旦也很頭痛的樣子，他朝我搖搖頭，表示一籌莫展。
本來以為找到寶石不是什麼難事，隻要多花點兒時間的我頓時有些急了：“怎麼回事？這裏的環境是有點兒變化，但你不是說，你可以感應到寶石的氣息嗎？”
“可也要在一定的距離內才行呢！超過限定的距離，我就感應不到了。而且，這些年外麵世界的變化真的太大了，好多地方我都認不出來了。怎麼辦？我，我要好好想一想，才知道這裏曾經到底是什麼地方……”薩旦的語氣也充滿了失落。
看到他這副樣子，我也不好再說他了。
等我跟著他走到一棟巍峨大氣的建築前的時候，薩旦突然變得很激動，他抬起一根手指指著教學樓的方向，然後轉頭對著我大喊：“啊，西芙，這裏，是這裏！”
我一臉驚喜地望過去：“寶石就在這裏麵嗎？太好了，等我進去……”我挽起袖子就準備衝進去來個大搜查。
結果薩旦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那個，不是啦！這裏沒有寶石，隻是我突然想起來，這裏以前是我家養奶牛的地方！最多的時候，養了一千頭奶牛哦！”
一千頭……奶牛……
我僵硬地轉動著脖子，看了看那棟建築上掛著的醒目的“第一教學樓”五個大字，豆大的汗珠不由得從額頭滾落。
我仿佛聽見教學樓內正有一千頭奶牛齊齊發出“哞哞”的叫聲！
天啊！原來現在艾利西斯學院的學生等於是在血族親王曾經的牛圈裏上課！
想到這不妙的事情，我連忙甩頭，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念頭趕走，然後問薩旦：“叫你來是找寶石的，不是來聽你回憶過去的！”
原本興致勃勃的薩旦此時的表情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