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不但我看見了,就連素漓也瞧見了。她驚得在我身後發出一聲驚呼,我想也不想便朝榻邊走去,唯恐那紅衣女鬼會做出傷及染染的事!
不料,這時紅影突然退散,甚至發出了一聲尖叫,我看著那紅影消散的方向,再看榻上的動靜,剛剛醒來的染染正被葉兮風護在懷中,一雙暗黑眼中警惕消退,緩緩伸手,將染染抱下交給了我:“沒事,染染沒有瞧見。”
什麼沒有瞧見!就算看不見,那也是一個鬼啊!
激動的話哽在嘴邊,我不想在染染麵前同他發生爭執,可素漓剛剛將燈火點燃,葉兮風就已鑽入屏風之後,痕跡無存。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兒,隻能皺眉歎氣,將關切的目光移向懷中染染:“真沒看見嗎?沒被嚇到她?”
她茫然搖頭,顯然不知發生了何事。從神情和舉止來看,更像是被葉兮風給驚醒的,並不是被女鬼嚇到。
想到此處,我便招來素漓,笑著對染染說:“素漓姐姐以前一直跟在我身邊,你應該認得的。讓她陪你一會兒,母親出去看看,好不好?”
她微微皺眉,似有不舍,卻在我笑意動容的注視下,緩緩點了一下頭,撤手立在床邊,眸光靈動的盯著我瞧,模樣乖巧的倒是讓我心中怨氣全無,一點兒也不想出去找葉兮風理論了。
可既然他方才出現了,有些話還是要同他說清楚的。囑咐素漓照看染染後,我便從側門走了出去,在黑漆漆的廊下打量四周,壓低聲音詢問:“你出來吧,我有話想同你說。”
許是以為我想問他曾經的事,葉兮風遲疑了一會兒才從拐角處走近,微垂的目光在看向我時帶著哀傷和思慮。
我是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的,每每見及便會心煩意亂,可想到方才發生的事,我還是長長歎了口氣,盯著他的眼睛道:“既然你還在這裏,就應該保護好染染的安全,怎麼能讓孤魂野鬼有近身的機會?我是沒有防著你,才和素漓說那些事的,可是你……”
他狐疑的目光看著我,鋒眉微蹙,帶著思量。那樣的神色像是好奇,好奇我這個人,更好奇我的話。深沉的神色不在了,探究的神情更多幾分。他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我,在我啞然時目光轉動,喃喃自語般說:“原來是這樣的。”
“什麼?”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明白他想要表達什麼,但他卻盯著我再次邁開腳步,一步逼近,深深注視著說:“隻是知道我們的關係,不記得曾經的經曆,你就可以像一個尋常妻子一樣,同我抱怨心中的不滿,囑咐我這樣做、那樣做,霸道得很,不像我印象中那樣的……”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話,但驟然止住的語調還是引起了我的好奇。他不是也和我所想的不一樣嗎?還有方才的舉動言行,哪裏像是之前沉默的樣子,要說霸道,真正霸道的人應該是他吧。
可“印象中”這話是什麼意思?通常說起舊事,不該是記憶中嗎?為什麼他突然用了這樣一個詞,仿佛我這人的脾氣和性格都是他聽來的,並不是他與我一同經曆的。
我驚訝的看著他,他一直跟在我身邊,到底是在我身上探究些什麼啊?
“阿寶。”
沉沉的語調傳來,淩亂的思緒再次被打斷。
他緩緩拉住我的手,動作遲疑而生硬,無奈苦笑著,牽動了一下嘴角,將長長的歎氣聲落入耳邊:“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後不會再讓染染遇到危險。你也不必避諱著她說話,許多事她都是知道的,在她心裏,恐怕最恨、最討厭的人就是我,所以,不必在意她聽到這些事情之後會有任何不好的反應,畢竟一切如你所想,她至今仍不願開口說話,皆是因為我當初傷了她……”
“你把她……”
“不是你想的那樣!”目瞪口呆時,葉兮風拉著我的手重重一握,果斷抬眸,沉沉悲慟的說著往事,“整件事要從剛成婚時開始說起,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可以說給你聽。那年你二十出頭,剛剛替雲博穩定天下,終於可以放手過自己的生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聖旨會賜婚你我,隻知成為駙馬後會被削奪兵權。
可我年少得誌,一心想要征戰四方,沒了兵權,沒了戰場就等同一個廢人,隻能過平凡日子,初初的確鬱鬱寡歡了一些時日,也沒有在成婚後立即與你圓房,可後來你生辰那日,雲博宮中宴飲,我被他數落了幾句,就和你……”
他說得果斷,可每每說到涉及我與他之間的感情發展過程之時,就會稍顯遲疑。
我並不是好奇他所說的話,隻是好奇他談及這些事時的口吻,幾乎都是歸納總結的話,涉及細節的半點沒有,一說就說到了我和他第一次圓房的時候。
“那次你就懷上了染染,沒想過多金國大軍來犯,朝中能夠出動的將領一一前去迎戰,卻皆敗於金國大軍之下。你擔心形勢無法逆轉,便讓雲博安排趙老將軍曾經手下副將隨行,我掛帥出征,正值生死關頭,你懷著身孕,又領兵前來相助,後來大獲全勝,一舉攻破金國大軍,卻在班師回朝的路上腹痛不止。染染雖在那時出生,卻是先天不足,而你,你卻沒辦法再有身孕……”
是嗎?
就像從來不曾經曆的事,初初聽到這話雖然震驚了一下,可仔細一想,有了染染,其實我也不需要別的孩子,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又想起了如意的事,便恍然大悟的看著他問:“所以你爹娘就讓你納如意為妾,讓她給你們葉家添個男丁。”
他微微點著頭,緩緩放開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