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遠行,前路有知音
吳畏正擦著自己的刀,燭火把他的臉映得有些猙獰,在他的對麵,一位老人正在很認真地喝著一碗稀粥。
老人認真的樣子,仿佛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隻剩下一碗粥了。
兩個人隔著一張桌子安靜地坐著,隻有喝粥和絹布擦拭刀鋒的細微聲響。當吳畏擦完他的最後一把刀時,老人也喝完了最後一滴米粥,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
“看來你今天不是來聽我講故事的。”
老人眯著眼睛看著對麵的吳畏眼神中有些狡黠,也有些期待,他隱隱地感覺到了吳畏今天來是為了什麼,卻又不敢太過確定,隻怕驚喜到頭來也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在將軍府的門樓地下室呆了整整十九年了,他需要吳畏給他一個機會,雖然機會很小,但畢竟還是有可能的不是嗎。
“是的,我不是來聽故事的,我是來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將去金陵。”
“我就知道,你今天和以往並不一樣,以前你把自己深深地藏在了一個鞘裏,如今,這把刀,已經在歡呼著想要出鞘了。那麼,你答應我的事情呢?”
吳畏將他的刀掛在了腰畔,目光炯炯地看著麵前的老人:“我可以帶一個人去金陵,但那個人不可能是你,當然我也知道你沒指望重新見到太陽,作為交換的籌碼,我會帶著你的孫子帖木兒去金陵,讓他見識時間最繁華的城市,並盡力讓他活得比你當年更好。那麼,你能給我什麼呢?”
老人顫巍巍地笑,一口爛牙幾乎要從口腔中脫落下來,他是由衷的開心,自從19年前被劉九黑抓來囚禁在這裏,他就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他曾是韃靼的大薩滿祭祀,他曾是整個草原的信仰之源,但他也隻是一個老人而已。一個有血有肉有家的老人,他知道自己的孫子帖木兒被劉九黑擄來,如今正生活在邊城。
19年前帖木兒還隻是個繈褓中的嬰兒,如今隻怕仍不知自己韃靼國師之孫的身份,依然頂著漢人的名字活著。
但這都不重要,老人在被俘的一刻,就已經死了,十九年歲月流轉,如今的他早已不再心念草原帝國,不再心念灑滿巫術,他隻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讓自己的孫子,能活得更好點,更好點,哪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這麼一位曾經偉大的爺爺。
這是他,一百三十二歲的大薩滿兀術兒唯一的願望。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我知道你跟神殿有仇,我也是,所以我可以告訴你克製神殿神術的辦法,但你現在還不可能懂,所以我會將這段記憶直接存放在你的腦海裏麵,等你有一天破鏡之後,你就會明白,其實看似不可戰勝的神術,擁有無法彌補的巨大缺陷。”
“我知道你不能修行,是因為身體的原因,但身體的原因大多是可用意誌克服的。三年來你每個月來我這裏四次,從未失約,我知道你是有大心髒的人,雖然我不知道一個10多歲的孩子哪來如此堅強的神經,但我信任你,所以,我將用生命給你我的傳承,我以薩滿之名起誓,從此你將得到薩滿之力的庇佑!”
“我心已無憾,請以我血浴身!”
老人說著頭已經漸漸地低了下去,吳畏隻覺得自己腦海中突然一陣激動,某些不知名的東西好似在他的腦袋上開了一個後門,鑽了進去。他再有忍受不住莫名的殺意,長刀出鞘,剛剛擦淨的刀鋒勢如破竹地切開了老人的身體,微褐色的鮮血濺了他滿身。
以血浴身已成,吳畏沒再多說一句話。他轉身離開了這密室,明天他將啟程前往金陵。
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3年來,他很不甘心。不甘心的事情很多,但最不甘心的隻有一件。他無法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