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原會
如果有人說,中州紀年四百五十一年的玄門冬季入門試,當為有史以來最為轟動的一次,我想,會有無數人舉起自己雙手雙腳來表示讚成。
無論是對於第一次派出聖堂武士參加玄門試的光明神殿來說,還是對於日後成為中州柱石的許鎮、魯昭來說,這一天,都是極為重要的日子。
當然,更重要的是,一個影響了整個天下的大人物,此時得到了人生中最為重要的承諾,這個承諾給他的一生,帶來了關鍵性的改變。即使在他的義父送他入金陵時,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義子,竟然會有如此境遇。
而就在玄門試進行的同時,在北疆更北,草原更北,大雪山更北的地方,一道璀璨的天火從天而降,整個大地因為某次不知名的碰撞而微微顫抖。
大雪山是草原的邊界,雪山以北,是常年大雪紛飛的雪原,那刺骨的寒風,就連修行者也沒有幾個能夠忍受。這片在吳畏記憶中該被稱作西伯利亞平原的地方,如今被世人稱作罪原。那天火正是隕落在這片仿佛能夠吞沒世間萬物的恐怖雪原上。
令人驚奇的是,那天火並沒有砸入雪地,而是懸在雪地上空三尺處,橘黃色的火光散發出的光線像一團體積龐大的巨型火焰,照亮了本來昏天黑地不見天日的罪原。
此時,有人自遠方來,有人自西而來,有人自東而來,有人自北而來。來的人共有四位,他們齊聚在火球十裏之外。
站定,然後一起注視著麵前一道黑色的線。
那條線自火球出現的時候,就出現了。那是冰雪被火球融化後的雪線。火球融雪而至十裏之外,那是何等炙熱的溫度?從他們站定的位置向那火球看去,隻能看見白茫茫的霧氣一片。
罪原冰天雪地,遠比吳畏前世所知的西伯利亞平原更加嚴寒。那四人卻穿著單薄的衣衫,一如在夏日畫舫中飲酒時的灑脫。
四人裏,有個和尚,有個道士,還有個穿著繡著火焰長袍的傳教士,然後還有個瞎子。四人的年紀都不算大,但他們看著雪線的神情卻仿佛是專注淡定的老人。
他們一起看了有三刻鍾的時間,和尚突然說道:“我不敢去。”
和尚穿著紅色的袈裟,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看起來不過20多歲的年紀,但一開口,卻是聲如洪鍾,隻震得人雙耳一陣發麻。
那雪線中,到底有什麼東西,讓這和尚怕得如此厲害?
傳教士長著一副西域人的樣貌,眼睛是藍色的,他輕撫手中的光明聖典,默然點頭以諾,顯然,他對這天火雪線,也有一種未知的恐懼,似乎連聖典都寫不下前路未知的未來。
道士背著劍,劍很長,也很扁,他沒去看那黑線,而是認真地抬起頭來,看向那片滿是迷霧的中心,皺著眉頭。
“不知道為什麼,我很害怕。”
道士微微地抖動著雙肩:“我總覺得,在罪原的那一邊,有什麼事情正在悄悄地發生著,天諭有雲,天火不吉。這罪原的天火,比往年更多了些,力量也更強了些。”
瞎子突然坐了下來,然後,他伸出了原本插在腰間的那根碧綠的竹棍,那竹棍慢慢地越過了那黑色的雪線,卻如照射在太陽下的冰棍一般,慢慢融化。
瞎子皺眉,那竹棍突然蒙上了一層透明的保護層,卻是一層堅硬的冰層。然而,依舊無用,當竹棍進入天火的範圍,無論是什麼保護,都是如此的脆弱。
瞎子似乎非常迷茫,他就那麼伸著手,歪著頭沉思。
此時,又有人來。
黑發少年,穿著破舊的皮衣,露出結實如磐石般的肌肉,在風雪中一步步走來,冰雪肆意擊打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卻沒辦法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他的黑發及膝,甚至有些已經碰到了積雪的地麵。
雪地難 走,他每一步踏下,都會深陷雪地三尺,但他的步伐如此鑒定,隻是慢慢一步一步走來,一人而行,勝卻千軍萬馬。
看著遠方而來的身影,那傳教士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手中的黃金聖殿發出微弱的光芒。瞎子繼續歪著頭,似乎在想著如何越過這條不可逾越的雪線。
道士在愁眉苦臉,和尚在仰天長歎,少年在行走,傳教士在翻書。
五個人形成了一副和諧但又充滿玄機的畫麵。走到雪線前,黑發少年停止了自己的腳步。他看向那道黑線,眼中也出現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