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山穀有著莫名激蕩的回聲,遠遠近近的草叢在忽如而至的狂風中如浪般起伏,山脊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幾隻孤獨的餓狼,凶殘地注視著沉沉睡去的六千疲兵,然後一隱而沒。
於宇軒盤膝坐在草叢裏,雙手環胸,就這般一動不動地盯著地圖,旁邊的秦武靠在一顆樹樁上呼吸平穩,孫大彪抱著步槍呼嚕連連,齊書恒抱著孫大彪的大腿吧了吧嘴。
此刻荒涼的天地間,就隻有他一個人是清醒的,為他的士兵站崗放哨。
一個人,守護了五千人的夢境!
兩天後,士兵們接二連三地醒了過來,這漫長的一覺不但沒有讓他們精神變得更好,反而一個個綠了眼睛,餓的唄!
齊書恒從口袋裏翻出塊指甲大小的鹹菜,他舉著那點鹹菜疙瘩,糾結著眉頭道:“師座,我們的補給已經消耗光了,幹糧清水均吿不足,這荒郊野外的,拿什麼充饑啊!”
於宇軒緩緩睜開眼睛,五個小時的閉目養神,已經把透支的機體調整到了最佳狀態,秦武遞來了半壺清水,靜候在他身邊。
這三天兩夜裏,於宇軒做出了一份細化的行軍方案,獨立師現在的位置是距離石家莊一百七十公裏,距離滄州二百一十公裏,距離天津城一百六十公裏的野狼崗,已經進入三方兵力的中空地帶,所以於宇軒才會放心地讓部隊在此休整。
而過了這片山崗,就是五裏一村,十裏一鄉的天津境內,幾乎家家有地,畝畝皆糧,隻要有槍有大洋,哪怕是做兵匪,也可以解決部隊的補給問題。
接下來就是戰術了,獨立師有較大的可迂回空間,實際兵力也隻有一個旅外加一個團,部隊機動性強,完全符合了遊擊戰的先天條件,於宇軒準備充分利用地形占據地利,突破各方兵力防線,向晉西北的恒山進軍,與孔傑二旅回合。
“三旅長!”於宇軒收起地圖,站起了起來。
“到~”齊書恒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仍舊盯著眼前的鹹菜,一副半死不拉活的樣子。
“集合部隊,目標十公裏外三方村,全線開拔,補充給養!”於宇軒朝著山崗走了過去。
“給養。。。”
“給養?”
齊書恒乍一聽到這個詞,眼前立刻飄過了一隻隻燒雞,白的饅頭,抬手扔掉了鹹菜,一蹦老高地對綠眼的士兵道:“想吃白麵饅頭的齊步走,想吃肉的跑步走!”
“肉?”
還在悶頭大睡的孫大彪條件反射地睜開眼睛,抬頭一看,餓瘋的士兵已經跑得快沒了影,生生在草甸子上拖出了一道狼煙,在那狼煙之中連鞋都甩飛了。
這還了得,孫大彪麻溜地從地上爬起,腳下生風,一口氣衝到了隊伍的最前麵,兩隻綠殷殷的眼睛裝滿了山一樣多的燒雞。
山崗遠處的餓狼看到這樣一支隊伍,想都沒想,拔腿便沒了影子,生怕跑得慢了再給這一群餓人吃掉。
剛剛越過山崗,下方村裏落零星地傳出槍聲,一座千餘戶的三方村裏,正在上演一場由階級分化引發的衝突————
受雇於資本階級的還鄉團VS無產階級農會武裝!
秦武剛剛從李煒手裏接過望遠鏡,遞到了於宇軒身前,於宇軒沒有去拿望遠鏡,開口道:“應該是老百姓在鬧農會!”
望遠鏡裏,秦武看到一群農民扮相的老百姓且戰且退,明顯不敵於經驗老道的還鄉團,被對方二百多人打得直往村口撤。
另一方陣營自然就是還鄉團了,他們是宣政府的地方反動武裝,多是由從北伐解放區逃亡出來的地主惡霸組成,在革命的大潮推動下,農民響應革命軍號召,鬥地主,分良田,把地主們逼得沒了辦法,跑去找政府,政府忙於抵抗北伐大軍,無力調兵鎮壓,地主們隻好自己組建部隊,裝備由政府提供,還算湊合,戰鬥力等同於土匪,堅決鎮壓農民的農會運動,故稱為還鄉團。
“鬧農會?我為啥連根毛都沒看見呢?”孫大彪舉著望遠鏡張望了一半天,勉強能看清村子的輪廓,他還納悶呢,是不是自己的望遠鏡出了問題。
齊書恒滿心歡喜而來,此刻怕是連個饅頭都沒得吃了,再去下一個村子指不定還要跑多遠呢,直挺挺往地上一躺,打他擊道:“你要是連根毛都能看見,我們也不用白跑這麼遠了!”
秦武不說話,一切以於宇軒唯命是從,士兵喘著粗氣,不願再跑。
於宇軒抬腳挑起了地上的一把步槍,步槍旋轉著在他頭頂落下,剛好被他握住槍托,推彈上膛,瞄準越上牆頭的還鄉團團長,站在兩千米之外的山崗上,子彈呈弧形彈道射出,2.5秒後,子彈速度依然不減。
村落裏,還鄉團靠著精良武器和戰鬥經驗把農民武裝趕出了村子,團長在部下麵前為表勇敢,他幾步爬上了一座牆頭,牛逼哄哄地一挽袖子,高聲道:“兄弟們,不怕死的跟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