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毫無出路的選擇
周末，姚家大宅。
寬敞整潔的庭院，翠綠的梧桐樹沙沙作響。
假山噴水池位於庭院中央，陽光傾灑下來，將飛揚的水花染成點點金色。
寂靜的客廳。
茶氣嫋嫋冉冉，茶香沁人心脾。
我端起茶杯，透過茫茫茶氣，望著那個坐在我對麵的老爺子。他的頭發灰白，額角已爬滿皺紋，飽經滄桑的臉孔隱隱映射出年輕時俊朗的模樣。
老爺子悠閑地品著茶，笑容很輕很淡，眼底卻閃爍著精明睿智的光芒。
“請您告訴我，姨媽究竟在哪裏！”
我喝下一大口茶水，將茶杯放在桌麵，忍無可忍地低吼出來。
今天上午，我從帝景學院回到家，沒有看到姨媽的身影，卻見到姚家的仆人們恭敬地守在家門口。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我被他們強製帶入姚家大宅，老爺子笑眯眯地“威脅”我，讓我耐心地陪他喝茶，否則，我將永遠不會知道姨媽的下落。
好，喝茶就喝茶，又不是喝毒藥，我還怕他不成？
可是……
我傻坐了半個多小時，早忘記喝過多少杯清茶了，那個可惡的臭老頭仍然若無其事地品著茗茶，完全沒有開口講話的意思！
難道，我就這樣傻傻地等下去，坐以待斃嗎？
不，不！我要先發製人，主動反擊！
“說吧，您到底想怎麼樣？”
“我的孫女，對爺爺發火可不好。”老爺子向我擺擺手，示意我冷靜下來，“你這個急脾氣，跟你爸爸一模一樣，但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哦。”
哈？熱豆腐！
我呀，從小到大最不喜歡吃的東西，就是豆腐！
“您快告訴我，姨媽在什麼地方？”
老爺子放下茶杯，笑著說道：“別擔心，你姨媽沒事。她不是珠寶設計師嗎？我派她到海外考察去了，等她回國後，我就讓她到姚氏珠寶集團的設計部工作。芊芊，爺爺這樣的安排，你滿意嗎？”
“我，我……隨便您吧，隻要姨媽平安就好。”
我略顯尷尬地低下頭，覺得臉頰有些發燙，偷偷瞟了老爺子一眼，見他還是那副樂嗬嗬的模樣，心中不禁浮起一抹愧疚。
在我的意識裏，爺爺如同一個模糊的影子，從來沒有清晰過。
聽姨媽說，我剛滿周歲的時候，爸爸、媽媽遭遇意外事故，雙雙去世。而我，是被姨媽辛辛苦苦帶大的。我很愛姨媽，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我曾發誓，會永遠陪在姨媽身邊，照顧她一輩子。
然而……
半個月前，姚家老爺子的突然到來，徹底打碎了我這麼多年的平靜生活。
老爺子自稱是我的爺爺，並用一份DNA檢測報告，證實了我和他之間的血緣關係。他希望我跟他回姚家，作為姚氏珠寶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好好接受上流家族的教育和培訓。
我當時有種虛幻的感覺。
太不可思議啦，電視劇中的狗血情節，竟然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原來，灰姑娘真的可能在一夜之間變成白雪公主。遺憾的是，我並非悲情的灰姑娘，而是帶刺的野薔薇！
我拒絕回姚家！拒絕做姚氏的繼承人！拒絕老爺子的所有安排！
但是，我的反抗隻堅持兩天，就以失敗而告終。老爺子表麵上和顏悅色，對我這個孫女百依百順，卻在背地裏派人帶走我的姨媽，用姨媽作為壓製我的籌碼，讓我舉手投降。
就這樣，我不得不接受了老爺子提出的全部要求。其中，我必須進入帝景學院讀書，是老爺子最為堅持的一項。
“芊芊？芊芊？”
老爺子的喊聲在我耳畔響起，我趕忙收回思緒，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失神太久了。
“你這個孩子，想什麼呢？我都喊你好幾次了。”
“咳咳……”我有些窘迫地咳嗽兩聲，嘟起嘴回道，“女孩子的心事，您可別瞎猜，我願意想什麼就想什麼。”
“好，好，你的事情你做主。”
“真的嗎？”我骨碌碌轉動眼球，慧黠地笑道，“您不要讓我在帝景學院讀書了，可不可以？我的知識基礎不好，隨班上課很吃力，這樣下去，別說三個月，就算三年的時間，我也未必能夠通過帝景學院的測試。”
老爺子沒有出聲，隻是默默地注視著我，而他的臉色也在不斷變壞。
“您，您不同意？我不明白，您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去那裏讀書呢？”
“原因很簡單，你是我的孫女！”老爺子幽幽地歎氣，笑容盡褪，淩厲的目光直望入我的眼底，“芊芊，爺爺年紀大了，姚氏集團終歸要交給你去打理。你可能會覺得我自私，把唯一的寶貝孫女當成壯大家族的工具，但是，你必須變得更堅強、更獨立！”
“我不想繼承您的家業，我隻希望按照自己的意願，自由自在地生活。”我稍稍移開視線，壓低聲音道，“您不必把姚氏集團留給我，我可能無法成為讓您驕傲的繼承人。如果您願意，就把這份財富捐給慈善機構，幫助那些有困難的人吧。”
“嗯，我的孫女是個善良的孩子。”
老爺子讚許地望著我，輕輕點了點頭，神色漸漸變得凝重幾分。
“芊芊啊，你的父母早逝，我對此深感遺憾和懊悔。當初，我極力反對你母親嫁入姚家，結果你爸爸竟與我斷絕了父子關係，毅然離家出走，帶著你母親私奔，從此毫無音信。他們遭遇意外事故，雙雙去世，居然也沒有通知我這個父親，可見他們是多麼怨恨我。芊芊，這麼多年，爺爺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也從未照顧過你，真的很抱歉……我好不容易從某個知情人那裏得到你的消息，努力找到你，決定在有生之年，把我擁有的一切都給你。可是，當你的身份公開後，你就要麵對與現在完全不同的世界。爺爺在世時，還可以縱容你、保護你，但爺爺不會陪你太久，總有一天要離開你。芊芊，你應該明白，誰都會遇到身不由己的事。對於你讀書的安排，爺爺是不會讓步的。帝景學院是一座培養上流家族繼承人的學校，你在那裏能夠學到很多東西，不僅是課業知識，各方麵都會得到提升，也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知道嗎？”
我沉默地垂下眼眸，沒有再看老爺子的表情，心裏澀澀的，說不出是怎樣的感覺。
是的，我從沒想過，老爺子會如此關心我。他老人家的深思熟慮，哪怕不擇手段，竟然都是在為我著想。
這個突然的發現，讓我感到震驚，感到不知所措。心口躁動著，情緒糾結著，仿佛很多話哽在喉嚨裏，塞得滿滿的，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芊芊，安心在帝景學院讀書吧，其他事情爺爺會處理的。”
我抬起頭，抿緊嘴唇，猶豫不決地看著老爺子，就在我幾乎被他勸服、馬上要答應的時候，我的理智倏地一下回歸了。
“不行！以我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可能通過帝景學院的考試。”我沮喪地拍拍額頭，無奈地歎氣道，“反正結果無法改變了，何必多耗費三個月的時間呢？”
老爺子毫不在意地搖搖頭，笑望著我說：“寶貝孫女，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我們姚家人的潛力是無可限量的！”
什麼？無可限量？
乖乖，我都被洛子寒那個家夥貶低為笨女孩了，還能有什麼潛力？
欸？我是不是腦袋短路了，怎麼會突然想起洛子寒呢？刪除！刪除！馬上刪除！
“抱歉，我還是沒信心，我做不到。”
這一次，老爺子的臉色沒什麼改變。可我總是隱隱覺得，他看向我的眼神似乎蘊含著不可捉摸的意味。
“看來，我隻能這樣做了。”老爺子淡定地說著，側身從沙發後麵拿出幾張照片，整齊地擺在桌麵上，“唉，人老了就會犯糊塗，這應該是我的失誤吧。前段時間，我隻顧著查找你和你姨媽的下落，居然漏掉了另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也難怪呢，這個孩子是明星，出道後改了名字，查起來不容易。芊芊，爺爺隻想告訴你，憑姚家的力量，想要封殺他……”
“您鬧夠了吧，這樣的手段太卑劣了！”
我憤憤地瞪著老爺子，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接下了老爺子的“戰書”。
“我答應您，一定會成為帝景學院的學生！作為交換條件，您必須保證，永遠不去傷害我的至親之人！”
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笑容慢慢爬上眼角。
“好，爺爺說到做到。”
我用質疑的目光盯著他，心中溢滿了怒火：哼！這個狡猾的臭老頭，總是抓著我的“死穴”不放手，除了威脅，還是威脅，太過分啦！
我低下頭，眯起眼睛，視線落在桌麵，深深凝視著照片裏的美男子。
老爺子說的沒錯，他是個明星，美得人神共憤的明星。雖然剛出道兩年，但他的人氣一路飆升，星途之路越走越順暢，也許明天就會紅透半邊天呢。
嘿嘿，這個大明星不是別人，正是我姚芊芊的青梅竹馬——崔民赫！
回到帝景學院後，我開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求師行動”。
此時此刻，我才知道，理事長伯伯是多麼有先見之明。放眼整個帝景學院，最適合做我的輔導老師、能夠幫我渡過難關的人，非天才少年洛子寒莫屬。
可是……
我與洛子寒之間的關係比較微妙，兩個人一見麵就會劍拔弩張，互相敵視，誰都不肯做出讓步。這，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氣場相斥”吧。
怎麼辦？
難道我真的要放下自尊，去懇求那個輕視我的冷血動物？不，不，我不想那樣做，非常非常不甘心啊！
混混沌沌上了一天課，我多半時間都在煩躁發呆。
放學鈴聲響起，大家陸續走出教室，說說笑笑，不亦樂乎。我幽幽地歎了歎氣，愁眉苦臉地趴在座位上，一邊懶懶地收拾東西，一邊哀歎自己的悲慘命運。
窗外，橙色的夕陽餘暉染紅天空，暖亮的光澤絢爛而耀眼。
我悶悶地抓起書包，迅速邁動腳步，徑直向理事長辦公室走去。在這個時候，也隻有理事長伯伯能夠幫我出謀劃策了。
“咚咚咚！”
很快，溫和低沉的男聲從門口傳了出來：“請進。”
“理事長伯伯，您好！”我輕輕推開門，掃去心中的沮喪，笑眯眯地走到理事長伯伯麵前，撒嬌般地說道，“如果我打擾了您的工作，您可要原諒我哦。”
理事長伯伯抬頭看著我，先是怔了怔，隨即露出無奈的笑容。
“你這個孩子，說什麼呢？你來找我，當然是有事了，對不對？”
“嗯，嗯。”我趕忙點頭，雙手撐在辦公桌前，低聲道，“理事長伯伯，我……我想請您幫幫忙，給我介紹幾個帝景學院的‘資優生’。您說得對，我的成績太差了，必須有人輔導才行，我答應您，一定會努力學習。”
聽到我的話，理事長伯伯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絢爛多彩了。
“芊芊，你會這樣想，真是太好了！不過呢……”理事長伯伯輕擰眉宇，沉聲道，“以你現在的學習狀況來看，就算安排學校招收的‘資優生’做你的輔導老師，也未必能夠讓你在三個月內通過重考測試。”
“那您的意思是……”
理事長伯伯望著我，緩緩說道：“子寒！子寒是唯一可以幫你的人。”
啊！徹底無語了。
難道，除了洛子寒，就沒人能夠拯救我姚芊芊了嗎？
我訕訕地笑了笑，腳底輕飄飄的，有種頭暈腦漲的暈眩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理事長伯伯篤定的神情，我總會從心底冒出絲絲縷縷冰冷徹骨的寒意。
理事長伯伯，您怎麼能這樣對我？如果我可以說服洛子寒做輔導老師，又何必跑到這裏來，請您推薦其他“資優生”給我認識呢？
“理事長伯伯，您知道的，洛子寒上次已經拒絕我了。”
“那又怎樣？”理事長伯伯挑眉，笑著鼓勵我，“芊芊，你的鬼主意很多，想辦法讓子寒答應吧。”
想辦法？想什麼辦法？
我都冥思苦想好幾天了，若非走投無路，怎麼會來麻煩理事長伯伯呢？
“伯伯，我聽說，帝景學院會招收‘特長生’。”
“嗯，沒錯。”
“您能不能讓我以‘特長生’的身份入校呢？”我眨了眨眼睛，萬分期待地盯著理事長伯伯，興奮地說道，“我學了幾年的漫畫，也發表過一些不錯的作品，而且，大家都不知道我是姚老爺子的孫女……”
“芊芊！”理事長伯伯突然打斷我的話，歎氣道，“你呀，別想鑽空子了。帝景學院有死規定，不管是普通生、資優生，還是特長生，必須要在成績方麵達到學校的測試底線。另外，我得告訴你，‘漫畫’不屬於帝景學院招生的‘特長範圍’。芊芊，主動去向子寒道歉吧，他會原諒你、幫助你的。”
道歉？
我願意向全世界的人道歉，唯獨不包括洛子寒！
“理事長伯伯，您怎麼能三番四次把我推給洛子寒呢？他根本就看不起我，還說我是笨女孩，這樣傲慢可惡的家夥，我……”
“好吧，芊芊，我再告訴你一個內部消息。”
理事長伯伯長舒一口氣，意味深長地盯著我，把聲音也壓低了幾分。
“其實呢，帝景學院進行的每次測試，學校理事會成員都會提前預覽試卷題目。而理事會成員，正是這座學校的擁有者——四大財團。更準確地說，是居住在白金館內的四大財團繼承人！那四位少爺，雖然在這裏讀書，但他們早已在國外獲得了學位，也不需要參加帝景學院的考試，隻接受針對性的培訓教育，從而成為優秀的家族繼承人。”
哈哈！我明白了！
盡管理事長伯伯的長篇大論，讓我有些懨懨欲睡，連續打了好幾個哈欠。但是，我準確地抓到了他講話的精髓：洛子寒有權利提前知道考試題目！
也就是說，如果洛子寒做了我的課外輔導老師，我不但能夠提高自己的學習成績，說不定還可以從他那裏探知一些試卷內容呢。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當初，理事長伯伯安排得太周到了，隻怪我自己太衝動，不小心得罪了洛子寒，讓自己落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現在，我究竟該怎麼做呢？
明明最不想見到洛子寒，最不願接受洛子寒的幫助，我卻沒有一點兒辦法，隻能拋開高傲的自尊心，主動向他道歉，做出讓步了。
帝景學院白金館。
午後的陽光，溫暖明媚，閃爍著金子般的光澤。